他們早在四年前就該結束了。
眼前這樣，不知是誰，在苟延殘喘。
沈宴秋離開房間，低頭看著腳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周佑川的場景。
江城的盛夏，她去徐家找徐少欽。
那時上高一，她十六歲，抱著要還的書找到了書房。
周佑川站在窗戶旁，光線從旁邊照射，將他的影子拉長。
細長白皙的手指滑過書冊的書脊，他聞聲回頭，眸光饒有興味。
沈宴秋穿著霧藍的連衣裙，白色拼接裙襬到腳踝處，腳下是一雙乾淨的帆布鞋。
長髮鬆鬆紮成馬尾，懷裡抱著厚重的書籍。
她禮貌詢問，“你好，你是徐家的客人嗎？”
青年已經轉過身，雙手抱胸，笑容不羈。
他長得太過好看，碎髮蓋著額頭，五官精緻得像是臨摹出來的。
一件白色T恤，撲面的陽光氣息。
沈宴秋篤定，自己沒見過他。
她往前走，靠得近一些，自我介紹，“我是沈宴秋，徐少欽的朋友。”
周佑川湊身，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笑出聲。
“沈宴秋？”
他嘴角彎著弧度，“你就是那個喜歡徐少欽的傻子？”
她怔了一會，臉色發燙，變成粉色。
跨步上前，肩膀撞落他手中的書。
……
從回憶中抽離，沈宴秋已經走回了餐廳。
一道道菜餚擺滿餐桌，碗筷也都佈置好。
“怎麼樣，人下來了嗎？”蘇倩的話音剛落，門口闖進周佑川的身影。
她笑著招呼，“坐下吃飯了。”
周家的餐廳很大，有兩張紅木餐桌，平時只用小的這一張，正好坐下四個人。
距離靠得近，顯得親切。
不像沈家，她總是孤獨坐在一邊，冰冷，安靜。
周佑川落座在旁邊，淡淡的沐浴香氣飄過來。
他穿著黑色的家居服，棉質柔軟，慵懶休閒。
沈宴秋吃飯特別安靜，腰背挺直，坐姿端正，一小口一小口細嚼慢嚥。
喜歡的椒鹽雞翅放在遠處，她伸手夾不到，便直接放棄了。
正低頭吃著，那盤金燦燦的雞翅被換到面前。
她心裡一喜，順著嶙峋的手腕抬頭，對上旁邊男人散漫的視線。
他說，“我喜歡吃雞翅。”
她唇邊扯了一點弧度，收回視線，沒說什麼。
“這次回來後不走了吧？”蘇倩開口問。
周家在京圈是大世家，家大業大，周鴻鈞又身居高位，為人低調處事。
從祖輩算下來，周佑川都算不清是官幾代。
只是他不想繼承家業，國外唸完書後選擇自己創業，周鴻鈞和蘇倩沒有阻攔。
但這幾年，他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家裡人都很想念。
“要走把宴秋帶上。”
周鴻鈞厲聲，“再忙也不能把自己夫人丟在家裡，像話嗎？”
“應該不走了。”
周佑川回答，“國內新建了個研發中心，很多事要忙，一時半會走不了。”
“報審都過了嗎？怎麼沒聽你說？”蘇倩疑惑。
“走正常流程，已經過了。”
蘇倩皺眉，“你這孩子，走流程得好幾個月，你直接讓你爸說句話，不就能早點回來了嘛。”
周鴻鈞沉了口氣，“不用勸，隨他去。”
餐桌安靜了下來。
周佑川懶懶往後靠，看旁邊的人肩背單薄，纖腰直挺。
低著頭，嘴裡咬著一塊雞翅。
菲薄唇角輕輕翹，眸中彎著笑意，像星光璀璨。
–
吃完晚飯，沈宴秋回到房間。
傭人來打掃過房間，行李箱的東西已經整理出來，有序地擺放在該在的地方。
他沒帶多少東西回來，很多都是蘇倩採購的。
全新的，跟她的一樣，擺在一起，成雙成對的。
她掃視了一圈，心裡莫名癢癢的。
手上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客戶發來的信息，要加急幫忙看一下合同。
沈宴秋回覆完信息，轉身往書房走去。
她的書很多，工作又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因此他們的房間設置了兩間書房。
周佑川一個，她自己單獨一個。
打開電腦坐下，心無旁騖投入工作裡。
十點鐘，將修改的合同文件發給客戶，她起身去洗澡。
周佑川飯後被周鴻鈞叫去書房，現在還沒回來。
走進衣帽間，拿上自己平時穿的睡裙去浴室。
剛走幾步，腳步停頓，又返回來，換了一身相對保守的睡衣。
半個小時後，打開吹風機轟隆隆吹頭髮，沒聽到外面有人回來了。
吹風機關掉，擰開浴室的門。
房間的燈亮堂，男人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在聽電話。
“你回國了怎麼不告訴人家…..”
太安靜了，對面的說話聲都顯得清晰。
沈宴秋踩著靜音地毯，腳步停住。
“有什麼事。”周佑川冷淡，語氣沒什麼耐心。
“你明天在公司嗎？我去找你。”女聲嬌滴滴，撒嬌意味十足。
“不在。”
“那後天呢？”對面不放棄。
沒聽到回答，沈宴秋抬頭，恰好撞進男人深邃的目光裡。
“……”
一身白色的睡衣褲，半乾的頭髮吹得凌亂，穿著拖鞋的腳丫子尷尬翹起。
“喂？還在聽嗎？”電話裡的女生催促。
周佑川沒應，直接掐斷。
沈宴秋佯裝冷靜，徑直往書房走，經過沙發處，男人輕笑。
“周太太有偷聽別人講話的習慣？”
他手臂撐在靠背，領口因為動作露出精緻的鎖骨。
“我什麼都沒聽到。”她否認。
相顧無言，沈宴秋挪步往書房走。
周佑川站起身，攔住，“去哪？”
她輕聳肩，仰頭與他對視，顯而易見，她要去書房。
“你不用睡書房。”
離得近，兩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香氣環繞。
沈宴秋後退一步，輕扯唇角，“即將要離婚的夫妻，就沒必要睡同一張床了吧。”
她停頓，補充，“除去法律層面，應該說，我們四年前就離婚了。”
周佑川輕輕抿唇，氣場清冷。
靜默幾秒後，他沒什麼情緒笑一聲，“我不在周家住，所以你不用睡書房。”
說罷，他拎起沙發上的外套離開。
房門關閉，房間徹底陷入安靜。
沈宴秋站在原地，繃緊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撩眸看了下門，轉身進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