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戾與自己兒子對視一眼，各自微微頷首，“可。”
秘密命令下達，讓衛棄疾帶領八百騎兵迂迴繞路突襲成軍後面糧道。
而調兵的命令由衛無戾的親兵直接下發到了衛氏主脈之人衛厲等軍侯的手中，就連上一級的校尉、軍司馬都不得而知。
一刻鐘後，衛厲軍帳中，林重在內十個屯長規規矩矩得分站兩邊，衛厲凝重道：“叫諸位過來，是有一事告知。”
“我接到一個命令，命我部秘密從偏城門而出，在城外待命，”他環顧四周，“我想諸位已經猜到了其中原因。”
林重輕聲吐出兩字，“襲營。”
身側站立的屯長臉色變了變，這是個十死無生的任務啊！
有屯長站出來，臉色難看道：“敢問大人，總共有多少人？”
衛厲緩慢且堅定得搖頭，“不知。”
九名屯長紛紛皺眉，連接到命令的軍候都不知道具體人數有多少，足夠說明這件事情的保密性，容不得他們知曉後卻不執行。
“好了，各自下去休息吧，今夜子時，那位大人會來這裡的。”
衛厲揮揮手，遣散眾人。
林重沉默走出軍帳，這是他第一次接到襲營的任務，前世今生第一次，不說緊張是假的，但是內心也十分激動。
沒有回自己的軍帳，去了藥房。
自從上次來了藥房，林重就成了這裡的熟客，一天能來這五六次，而唐緩也逐漸接受林重的存在。
每次林重過來都是沒臉沒皮得嘻嘻哈哈，而這次唐緩卻看出他有心事。
“怎麼了這是？”
林重拿起搗藥杵慢慢搗著，“我的猜測成真了，上面決定襲營。”
唐緩俏臉也變了變，“該不會你們部接到這個任務了吧？”
林重點點頭，然後神情輕鬆道：“如今我已經是屯長，再升兩級就是校尉了。”
唐緩一愣，不明白林重為什麼突然要說這件事，轉念想起自己讓唐急帶的話，臉瞬間就紅了，“登徒子！”
林重急了，“唉，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
唐緩白了林重一眼，輕聲道：“當然了，只不過你還要通過我的師門藥王谷的考驗，才能娶我。”他負手踱步到林重跟前，自帶一股好聞的藥香，伸手點了點林重結實的胸膛，眼神戲謔。
“我不管，他們不同意，我就帶你浪跡天涯。”
“無賴！”唐緩聲音柔柔的罵了一句，林重像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屬性，身子抖了抖；她背過身，“你回去吧，記得保護好自己。”
林重點頭，“嗯。”
從唐緩那離開後，林重感覺輕鬆了些，眼神奕奕，原先的壓力也小了些。
回到自己屯的駐地，召集來在編的五十五人。
看著下方的五十五，林重大聲說道：“兄弟們，上頭有任務下來！這是個立功的機會！也有可能一去不回！”
林重說完，五十五人皆是神色一凜，沒有一人說話。
令行禁止，軍法使然。
林重與在場五十五人對視，然後點點頭，“今夜子時到軍侯軍帳出發，大家各自休息下。”
氣氛凝重，連與林重的相熟的王老李都沒有在事後留下與林重打探消息。
亥時末，衛厲所屬的軍侯校場。
八百人早已整整齊齊排列在此，沒有校尉到場，只有一名年輕將軍站在點將臺上，身邊是兩個拎著籮筐的親兵。
衛棄疾見八百人到齊，直接說道：“諸位，本將名為衛棄疾。”
所有人都是一驚，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帶領自己行動的人竟是望北關鎮守大將軍、大漢五大二品之一衛無戾的孫子！
衛棄疾將眾人敬畏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冷冷說道：“每人領三個七曜日的口糧，準備出發。”
一切準備就緒後，衛棄疾再次說道：“一切都是為了大漢，我不是衛棄疾，你們也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大漢的英雄，出發！”
八百人騎馬從側門而出，進入旁邊的漢界山。
說起來為什麼林重會騎馬，還是因為這一世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馬，而林重這一世的祖上曾經闊過，到了林重這一輩，給他留下了一匹老馬，這使林重不用再次學習騎術，就可以騎得很好。
漢界山，這是一座阻斷成漢兩國國界的山脈，讓中原與草原有明確的分隔；自西域邊界而起，到遼東雪原而終，前後綿延千萬裡。
大漢只要依險而守，正常情況下成軍如果不付出慘痛代價是很難越過的。
八百人披星戴月抄小路，經過一夜跋涉，從一處隱蔽之地進入草原。
期間，衛棄疾將斥候任務分派給了林重等幾個屯長。
而讓林重疑惑的是，衛棄疾分派時，一眼就看向了自己，然後分派給自己了，像是認識自己一般。
林重不會估計自己與隊伍間的距離，朝前拉開一段距離後，林重忽然看到地上有車馬痕跡，還有不少馬糞，確認這個方向是去往成軍大營的。
林重趕忙調轉馬頭，朝衛棄疾而去。
“將軍，我在前方找到了很多通往成軍大營的車馬痕跡和馬糞，我猜測這應該是成軍後勤留下的。”
衛棄疾一喜，“前方帶路。”
等到地方之後，衛棄疾蹲下查看車馬痕跡，又捻起一點馬糞聞了聞，點頭，“錯不了，這裡十幾天前肯定有鏢隊經過。”
然後轉身對林重道：“你很不錯，這次記你一功。”
林重道謝，然後退下，以他現在的地位，沒有決定後續該怎麼做的權力。
衛棄疾揮舞著馬鞭，看向北邊遠方，似乎在計算著什麼，許久之後，他下令道：“全體下馬修整隱蔽，我們在此等成軍的補給隊伍過來。”
衛棄疾下這個命令，是粗略計算了成軍日常的消耗，幾種必要的丹藥、物資必須要後方源源不斷得補充上來，所以他決定以逸待勞，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來。
而這些林重一樣想到了，對此他並不像其他人那般顯得慌張，但因為衛棄疾的命令強自鎮定。
林重將馬具卸下，躺在草地上，自顧自養神起來；來到這裡後，他遺憾得發現，這個世界的馬具都很完備，什麼馬鞍、馬蹄鐵一應俱全。
而衛棄疾也注意到林重與周圍士兵的不同之處，別的士兵並不能完全放鬆下來，而林重都將馬具卸下來了。
挑了挑眉，這是個有趣的傢伙，衛棄疾來了興趣，徑直走到林重旁邊躺下。
林重察覺動靜坐起來，見衛棄疾就躺在自己身邊，之後就自顧自了。
“林重？”衛棄疾不經意問道。
“嗯。”
“聽說你是個書生？”衛棄疾再問，“為什麼棄筆從戎？”
林重平淡道：“被拉壯丁，不殺敵就得死。”
衛棄疾點點頭，對著林重這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讀書人頗為好奇，從軍幾天就已經是八品武夫，還強行殺了兩名同品中後期的敵手，不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
想了想，衛棄疾找個話題道：“我也被我爺爺逼著讀了幾天書，你做首詩聽聽？”
林重睜眼，他最近才知道衛棄疾的爺爺是誰，心底起了結交這位註定身居高位的年輕將軍的心思，“好。”
沉吟片刻，林重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聽林重作詩。
望北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二十八字詩句被林重緩緩念出，含義簡單，朗朗上口，衛棄疾愣了半天，他沒有想到林重會有如此心境。
最終，他哈哈一笑，評價道：“你這首望北詞若是被關內那些個儒家朽木聽到，絕對要自愧不如的。”
林重笑了笑，而衛棄疾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能活著回去，我請你喝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倒是沒有，但是塞北綠蟻酒倒是管夠。”
聽到綠蟻酒三個字，林重來了興趣，“一言為定！”
他沒想到，前世在武俠小說中看到的綠蟻酒竟然能在這個世界喝到，一定要嚐嚐這酒的味道如何。
這時有人起鬨道：“將軍，我們有份麼？”一個接著一個。
衛棄疾心情大好，“我做主，給你們開小灶，酒水管夠。”
最後，衛棄疾嘴唇微動，喃喃道：“古來征戰幾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