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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我被強行按在手術椅上。
抽完400毫升靜脈血,嘴唇已經毫無血色。
林婉蜷縮在江嶼舟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阿舟我好怕,萬一我生產時大出血可怎麼辦……”
男人拍著她的背,頭也沒抬,冷聲道:
“繼續抽。”
護士額頭上滿是冷汗,生怕再抽下去就要鬧出人命。
可眼前這個黑著臉的男人,又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進退兩難之間,我替她解了圍。
“砰”地一聲,暈倒在地上。
連帶著抽血的針頭從手臂上扯出,血順著胳膊流出,染紅了白色地磚。
直到晚上。
我悠悠轉醒,剛睜眼就看到了守在床邊的江嶼舟。
雜物間窄小逼仄,近乎一米九的身高蜷縮在摺疊椅上,略顯侷促。
對視良久。
他少見的向我道歉:
“寧寧,我不知道你受了傷。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逼你獻血的。”
“醫生說你現在需要在家靜養,這是王媽做的粥,來,我餵你。”
裝著蝦仁的瓷勺遞到嘴邊,我偏過頭拒絕。
“我海鮮過敏。”
男人臉色悻悻,手僵在半空。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尷尬,江嶼舟掃到屏幕上的“婉婉”二字,凜冽的眉眼如冰山驟融,整個人都變得柔和。
他出去接電話的空檔,先前找好的律師發來消息,說離婚協議書已經擬好。
粗略掃過一遍,才發現我和江嶼舟名下有那麼多的夫妻共同財產。
他回來時,我剛好放下手機。
察覺到我嘴角邊掛著他久未見過的笑意,男人莫名覺得胸口發悶。
可他很快忽略了這片刻的異常,把瓷碗放在桌上,喉結微動:
“我讓王媽重新做了皮蛋瘦肉粥……”
“不用了。”
接連被我拒絕,江嶼舟眼底染上薄怒,指節重重叩在床頭金屬欄杆上。
“溫寧,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為什麼還要揪著不放?”
“抽你點血又能怎麼樣?婉婉肚子裡的孩子,不也是你的孩子嗎?你怎麼一點母愛都沒有!”
窗外驟然下起大雨。
閃電劈開雨幕,映得他陰沉的臉忽明忽暗。
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到面目可憎,於是我對他說:
“江嶼舟,我們離婚。”
話落的下一秒,桌上的瓷碗被掃落在地,“哐當”一聲,碎片四濺,
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眼通紅,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溫寧,別拿離婚來威脅我,你今年28歲,早就不是18歲的小姑娘了,離了我誰還願意要你。”
“18歲的小姑娘作一點是可愛,老女人太作就是沒事找事了。”
“又是失憶又是離婚,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說完,他摔門而去。
明明他在所有人面前默認林婉是他的妻子,卻為何還要抓著我不放?
黑暗中,我怎麼都想不通,只好重重嘆了口氣。
像是懲罰我一般,後半夜和林婉鬧出的動靜格外大。
透過薄薄的門板,我聽見他說,
“小姑娘的肌膚果然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細膩,不像年紀大的女人,渾身上下都是褶子。”
可我心裡毫無波瀾,只覺得這道聲音陌生得緊,卻又似故人。
電光火石間,我恍然驚覺,忘記和江嶼舟一起走過的歲月後,我又遺忘了他的聲音。
最後看了眼樓上沒有關緊的臥室門,我將婚戒和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放到餐桌上,拖著行李箱走出別墅大門。
滂沱的大雨中,一輛邁巴赫靜靜等在屋外。
我毫不猶豫,徑直拉開車門。
江嶼舟,從今往後,你我恩斷情絕,永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