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秦氏見她鬱郁,扯了別的話頭:“前幾日讓人拿來的畫,你潛心臨摹,有用處。還有那幾首詩你也記在心中。這可是重金買來的,求之不易。”
“還有琴譜,你也要練熟了。”
白沁雪點頭:“母親放心,我日日不敢懈怠。”
秦氏見她瘦了一圈的小臉,心疼將她摟住:“我的兒,你放心,會有出頭的那天的。”
“今日之辛苦,將來會百倍回報。”
白沁雪十分乖巧:“母親對沁雪十分好呢。”
大夫人秦氏嘆:“我恨不得全天下的好東西都給了你。這些算什麼呢?只要我有的,必給你。”
白沁雪垂下眼簾。
“梁家送了一斛珠。看來梁家對大姐姐還是很看重。”
大夫人秦氏心口悶悶地難受。
日間被紀昭拿捏住把柄,在闔府內眷面前狠狠失了顏面。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什麼。
“珍珠不算什麼。”大夫人秦氏道,“只是死物而已。為娘會為你尋來更珍貴的東西。”
白沁雪嬌笑:“是什麼東西?”
大夫人秦氏疼惜地輕撫她白嫩的臉:“等佛光誕你就知道了。切記,這個世間有很多東西是錢都買不到的。”
白沁雪心中輕嗤。
藉口,一斛珠都拿不到。
卻依偎得更緊了。
“娘,你這般為雪兒爭取,大姐姐會不高興的。畢竟在外人眼裡,她才是孃的親女兒。”
“我只是沒名沒分的養女。”
她故意這般說。
大夫人秦氏眼中是深深的厭憎:“她有什麼不高興?能將她生下來就是天大的恩德。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像她爹。”
“粗魯、無禮,沒有一點才華。”
白沁雪滿意笑了,摟緊了大夫人秦氏。
……
紀昭給每個人都賞了銀子。紫棠院像是過了年。
奶孃文氏眼眶微紅,竟是哽咽。
三年的艱苦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淒涼。府中派了人來,往往銀錢沒有,只有幾件過了時的衣衫敷衍了事。
日日服的苦藥,大都是當了珠釵換來的。
口口聲聲說是思女心切的親母,一眼都沒來看望。
一家子百口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心安理得躺在十五歲女兒用性命掙來的功勞上,過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大小姐的苦和委屈,她看得明白。
慶幸的是,熬過去了。
奶孃文氏擦了擦眼睛:“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紀昭卻不是這麼想。
她輕聲道:“以後院子裡塞來老人,都不要。”
奶孃文氏不解:“老人不是用著更趁手嗎?”
紀昭淡淡笑了笑:“說我粗鄙無知,言行無狀的不就是這些人嗎?她們是母親的人,說的話是她教的。”
奶孃文氏心頭一緊:“可能,大夫人是愛之深責之切。”
紀昭笑了。
曾經她也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可見了母親待白沁雪那樣好,才明白,都是藉口。
紀昭問:“那你可曾聽過那些婆子說白沁雪哪兒不好嗎?她一介養女,出身寒門,怎麼不說她來歷不明,攀附高門居心否測呢?”
奶孃文氏啞口無言。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聽說這三年母親可沒少給白沁雪花重金請名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紀昭輕輕道:“而三年裡,她卻棄我不顧。”
“奶孃,你會這麼對你親女兒嗎?” 奶孃文氏搖頭,不敢細想。
紀昭笑了笑:“有些人天生就沒有母女緣分。”
“這份虛假的母女情,不要也罷。”
……
第二日紀昭打算出府。
去稟報的下人回來道:“大夫人說大小姐傷剛痊癒,不宜出門。”
又拿出幾本書來。
“大夫人說,過幾日是佛光誕,讓大小姐替大夫人抄佛經祈福。”
紀昭接過佛經,笑了笑。
下人本忐忑,見她毫不介意,鬆了一口氣。
等人走了,晚秋看著厚厚的佛經皺眉:“這麼多要抄到什麼時候?”
晚意道:“表小姐在家裡反省,大小姐也要陪著她一起受罰嗎?”
紀昭失笑。
可不就是這麼個意思嗎?
抄佛經不過是懲治她的手段罷了。
白沁雪不能出府出風頭,大夫人秦氏自然要想辦法留她在府中好好磋磨她。
她一直這樣的,不容許紀昭越過白沁雪半分。
救駕之功,襯托的是白沁雪的無能。
畢竟心尖尖上疼的人,費盡心機和重金教導出來的,怎麼能比放養的紀昭差?
這打臉啪啪的,大夫人秦氏受不住。
紀昭隨意將佛經放在一旁,道:“我在西山別苑抄的佛經帶回來了沒?”
晚意和晚秋都笑了。
紀昭道:“不讓我出去,我就沒辦法了不成?”
一盞茶功夫,穿著素簡衣裙的紀昭便帶著晚秋從偏院們出了去。
巷子口,一位俊秀雅正男子下了馬車。
眼角一閃而過是紀昭的身影。
男子呆了呆,想要追上卻不見了人影。
紀蘊歡喜迎上前:“師兄!大駕光臨!”
他親熱握住雅正男子的手往府門去。
男子問:“聽說你大姐姐回來了?”
他眸色溫潤,聲音清朗,風光霽月溫雅模樣宛若畫中月仙。
正是今年榮登榜上的探花郎——蘇玉臣。
紀蘊聽了,撇嘴不屑:“提她做什麼?她一回來就作夭,梁家還和她退婚了。”
男子眼底掠過驚喜,低低問:“真的?”
紀蘊道:“當然是真的了。不過,提這麼晦氣的事做什麼?”
他問:“師兄,前些日子求你做的文章,你拿了沒?”
男子點了點頭,手伸入長袖中。
紀蘊歡喜道:“那真好,沁雪姐姐很仰慕您的才華呢。正好讓她看看。”
男子的手頓住,淡淡道:“哦,忘了,沒帶。”
紀蘊:“……”
紀蘊又請他入府。
蘇玉臣搖頭:“不去了。”說罷上了馬車。
紀蘊急了,扒住馬車:“師兄,探花郎師兄!都到了府門口了,為何不進去坐坐?”
蘇玉臣垂眸:“我不喜歡你詆譭你大姐姐。”
紀蘊呆愣:“為何?”
蘇玉臣指了指府門牌匾:“想想你家滿門榮耀是從何而來,忘恩負義豈是我們讀書人的能做的?”
紀蘊滿臉通紅,喏喏不敢說了。
馬車離開,紀蘊狠狠跺腳:“好你個紀昭,討厭!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