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影和張嬤嬤都愣住了。
馬車裡靜坐聽見喧譁的許靖央,心如明鏡。
前世她回來的時候,也遭到了門房的阻攔。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許柔箏頂替了她的身份成為大小姐。
她還以為是門房不認得她,刻意刁難。
言辭激烈間,她對家僕動了手,最後父母聽見動靜,生怕引來周圍鄰里,不得不將她帶了進去。
但之後許靖央聽到他們向鄰里解釋,是來了一戶遠房窮親戚,上門打秋風。
回自己家,還要畏首畏尾。
這輩子,許靖央要他們將她好好地請進去!
那廂竹影道:“大小姐剛從邊疆回來,還帶著將軍的遺物,怎會今早就到了?”
張嬤嬤也說:“是與不是,叫你們老爺夫人出來瞧一眼,不就知曉了嗎?”
門房瞧了張嬤嬤一眼,又看了看她們身後的馬車。
今日長公主出行,有意低調,馬車上連標識也沒有,更瞧不出奢華。
“我們老爺夫人事忙,怎麼可能什麼人都見?”門房眼高於頂,不屑的語氣呼之欲出。
“你這奴僕,好不講規矩。”張嬤嬤有些惱了。
她跟在長公主身邊多年,走到哪兒都受人尊敬,何曾遇到過敢將她拒之門外的刁奴?
許靖央挑簾,聲音不大,卻能叫外面的人聽見。
“父親和娘前段時間派人來邊疆接我,一同送哥哥的衣冠回京,我與僕從走失,才耽誤了時間回來,你一問管家便知。”
門房直接道,“我們大小姐一直養在莊子上,老爺夫人也從未派人去邊疆,你是哪來的贗貨,敢冒充大小姐,再不走小心我報官!”
長公主不動聲色看向許靖央。
“你身上沒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嗎?”
“沒有……小女與家僕走丟,連錢財都所剩無幾。”許靖央佯裝容顏蒼白。
其實這話不假,她在邊疆以男子的身份,過了十年,哪裡還有什麼信物。
長公主眼裡湧現狐疑。
就在這時,門房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吵嚷什麼,不知老爺夫人今日見貴客嗎?”
“青嬤嬤,您總算來了,外面來了個女子,非說是咱們大小姐。”
頭戴銀釵,腳步外八的青嬤嬤,頓時一步邁出,走到門口。
她生的一雙凌厲刻薄的吊梢眉,看誰都惡狠狠的。
因著她當年是許靖央母親的陪嫁,這些年在許府也是說一不二的管事嬤嬤,頗有威望。
然而,當許靖央挑簾,青嬤嬤朝她看過來的時候,那雙吊梢眉意外地抖了抖。
青嬤嬤看著許靖央長到十四歲,不可能不認識她的模樣,即便許靖央已在邊疆飽經風霜。
但,青嬤嬤只是頓了一下,就清了清嗓。
“怎麼又來一夥騙子?前不久,還有人說懷了咱們少爺的遺腹子,帶著孕肚就想來求名分呢!”
她又指著門房罵:“大少爺剛戰死,騙子都喜歡編撰身份來佔便宜,怎麼還不趕緊打出門去?”
門房捱罵,瞪著竹影:“這位是我們夫人身邊的掌事嬤嬤,她都說不是,還能有假?快滾!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這一番話,頓時讓長公主嘴角緊繃。
她看許靖央的眼神,也不再那麼和善了。
“姑娘,我已將你送到這裡,剩下的事,你便自己同許府處理吧。”長公主對著許靖央冷冷開口。
許靖央也沒有猶豫,起身後平和道謝。
“這其中想必有誤會,小女先謝過長公主殿下今日搭救,來日必當湧泉相報。”
長公主面色很冷,不為所動。
許靖央扶著痠痛的膝蓋,身形單薄地下了馬車。
天氣晦暗,許靖央站在眼前時,青嬤嬤徹底看清楚了她的樣貌,不由自主地暗中掐緊了指尖。
真的是大小姐,她竟然沒有死,還回來了!
許靖央望著她,英氣秀美的面孔微微一笑:“青嬤嬤,你怎麼連我都不認得了,快去跟爹爹孃親說一聲,我回來了。”
青嬤嬤偏過頭:“果真是個騙子,來人,將她捆了送去見官!”
府邸裡衝出許多家丁。
上輩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跟門房等人動手,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那時她以為是青嬤嬤老眼昏花,所以也沒有認出她。
現在想來,青嬤嬤早就得了母親的授意。
為了那潑天權貴能穩穩握在手心裡,一家人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即便她真的回來,也不能善了。
捆了送官只是體面的說法,如果真從了,下場多半隻有死路一條。
但,許靖央沒有反抗,只是感到意外驚呼:“你們幹什麼?青嬤嬤,是我啊!”
竹影撲上前護著她:“不許欺負小姐!”
主僕兩人卻被一起推搡摔倒,包袱掉在地上散開,露出一件帶血的男裝,還有一把原本掛在長槍上的紅纓。
張嬤嬤見她們受欺負,正要說話,馬車裡的長公主卻道:“張嬤嬤,咱們也該走了。”
張嬤嬤只能回馬車去。
“快捆!別髒了咱們許府的門庭。”青嬤嬤語氣更加決絕,彷彿掌握了生殺大權。
長公主的馬車還沒走,便聽到巷子裡傳來噠噠如奔雷般的馬蹄聲。
一名穿著盔甲的威武男子,帶著四個兵卒率馬逼近。
許是趕路沒有停歇,他身上披掛風霜,讓鐵鏽紅的薄鎧都蒙了一層白!
當他看見許靖央被家丁按著時,目眥欲裂,馬匹還沒站穩腳,他便已經跳了下來。
“混賬東西,放開大小姐!”男人一鞭子甩過來,帶著虎嘯般的呼喝。
霎那間,幾個家丁臉上皮開肉綻。
張嬤嬤忙跟長公主說——
“殿下,那是神策將軍身邊的副將,韓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