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矛盾
這天傍晚，夏小滿剛把楊素雲待產的衣物洗完晾上，就聽見楊素雲站在她身後，冷聲道：“夏小滿，你不該來隨軍的。”
夏小滿垂著眼，手上動作不停：“我是他領證擺酒結婚的妻子，來隨軍是名正言順。”
她轉身看著楊素雲依舊溫柔的臉龐，臉色轉冷：“楊素雲，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這半年來，你是什麼人我很清楚。”
夏小滿在楊素雲手上吃了無數暗虧，清楚地知道楊素雲是怎麼一步步離間她跟段懷川的感情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對楊素雲滿腔熱忱的夏小滿了。
楊素雲也沉下臉，眼眶有些泛紅：“我是什麼人？我不過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可憐人！他是你的丈夫，那我的丈夫呢？明明走的時候還讓我等他，結果為了救段懷川，他就回不來了。”
“我的丈夫沒了，你還想跟他夫妻和睦嗎？憑什麼？我丈夫沒了，你們做這些事情有什麼用？你們應該把丈夫賠給我！”
楊素雲有些歇斯底里，夏小滿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她與段懷川確實欠了楊素雲一家恩情，可這恩情，真的需要她用自己的丈夫、用自己的半生幸福來償還嗎？
恰逢陸建華下學，聽到動靜後，他揹著書包跑進來站在楊素雲的旁邊，憤怒地瞪著夏小滿：“我沒有爸爸了，你們賠我一個爸爸！”
楊素雲餘光撇到回到院子中的段懷川，眼神一閃，朝夏小滿走近一步，壓低聲音道：“照顧我們母子，才是段懷川的職責，反正懷川也不喜歡你，你把他讓給我吧。”
說完這句，她捂著肚子一臉痛苦的緩慢往後倒下，身側的陸建華扶了她一把，又衝上來將夏小滿用力推倒，夏小滿的後腰磕在桌子上，還沒緩過來，又被他接著推了一把，屁股磕在院子的石頭上。
段懷川進來見到這一幕，第一反應要去扶夏小滿，卻聽到身後楊素雲大聲呻吟著，他轉頭看去，楊素雲扶著肚子躺在地上，身下溼了一片。
陸建華嗚嗚地哭著：“對不起段叔叔，我一回來看到小滿阿姨把媽媽推倒了，這才忍不住把小滿阿姨推開的，我不是故意的。”
陸建華抹著臉上的淚，跑到楊素雲旁邊握著她的手：“嗚嗚嗚……媽媽，媽媽你不要有事，我已經沒有爸爸了，不能再沒有你了……”
段懷川已經將楊素雲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院子角落提前準備好的推車裡。
他一張臉沉得嚇人，渾身散發著陰鬱和暴戾的氣息。
夏小滿也在小聲呻吟著，劇痛從坐骨傳到小腹，她感覺身下有熱流湧出，痛得她渾身顫抖，她慘白著臉朝段懷川求助：“懷川，我沒有推她，你信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段懷川在她身邊停下腳步，厭惡地瞥她一眼：“夏小滿，你太讓我失望了，小華沒有做錯，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說完，他推著楊素雲快步離去，陸建華緊跟在身後，走出大門時，他回頭看了夏小滿一眼，把大門關上了。
夏小滿絕望地看著被掩上的大門，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往身下流去，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她忍著劇痛，不斷調節自己的呼吸，用力地喊著救命，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推開，鄰居的大嬸買菜回來，見到她的樣子嚇了一跳，急忙將她送往衛生所。
夏小滿臉色青白，撐著一口氣不敢暈過去。
剛到衛生所的生產科，便聽到樓道里滿是楊素雲痛苦的喊聲。
她被護士扶到病床上，鄰居的大嬸去幫她繳費，幾個護士推著病床路過產房門口時，夏小滿看到了抱著陸建華踱步的段懷川。
他滿眼焦急地緊盯著產房門，門口的騷亂和奔跑的病床沒有引起他半分的注意。
陸建華看到床上的夏小滿，垂下眼簾，轉身抱緊段懷川的脖子，遮住了段懷川往她這裡看來的視線，段懷川又摟著他溫聲安慰著。
夏小滿被推走，依舊轉頭看著段懷川的方向，眼角的淚順著鬢角落下來。
這一次，她真的放棄段懷川了。
……
“送過來太晚了，孩子保不住了，必須流產做清宮手術，家屬來了嗎？讓家屬簽字！”
夏小滿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強撐起身體：“沒有家屬，我自己籤！”
等夏小滿簽了字，主治醫師又催促著護士：“麻醉醫生呢，怎麼還不過來？”
護士匆匆跑進來：“隔壁的產婦難產要剖腹，她愛人要求麻醉醫生守著。”
手術的醫生髮了火，又去跟隔壁交涉，但麻醉醫生遲遲沒有到位。
夏小滿已經有些意識模糊，她聽到隔壁楊素雲越來越急促的痛呼聲，還有段懷川對著醫護人員發火的聲音。
她用盡全力拉了拉身邊的護士的手：“直接幫我手術吧，我可以的。”
手術醫生無奈點頭，幾個護士按住夏小滿，清宮手術開始，她感覺有刀一下一下颳著自己的身體，痛得不住地顫抖著。
她雙眼充血猩紅，塞在嘴裡防止咬傷的毛巾也被牙齦上的血染紅了。
夏小滿硬生生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