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里,江鹤雪把自己手底下所有的铺子都狠狠地查了一遍。
但凡账目上有疏漏,或者是银子数量对不上的,通通把掌柜开除了事。
换上来的,则是她在自己的嫁妆庄子里挑上来的管事。
这些人从前都是江家的家生子奴才。
出嫁之后虽然跟着她到了陈家,但是卖身契还在她的手里。
这才是实打实信得过的人。
陈桓虽然对她的做法颇有微词,但经过了刘大和张掌柜两件事之后,他也不敢来开口求情。
只能自己想办法,将被她开除的人安插到陈家别的铺子去。
这个,江鹤雪就懒得管了。
只要不偷她的银子,陈家的银子他们爱偷多少偷多少。
陈桓不是看重这些人吗?
那就自己拿钱养着去吧。
江鹤雪对账的这几天,孩子们一直都在练字。
江鹤雪并没有吩咐伺候丫鬟们强迫孩子们练字。
不过,她让丫鬟放课后将字纸全都送过来给她过目。
果不其然,送过来的字一天比一天差。
第一天,他们还能耐得住性子认真写。
到了第二天和第三天,交上来的全都是鬼画符。
因为笃定她不会认真看,所以就糊弄。
好像学习是给她学的一样。
从前,江鹤雪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们这副做派。
考科举是给自己考的,将来位极人臣,享福的也是他们自己。
即便是在尽心尽力抚养孩子的前世,江鹤雪也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够养她的老。
在江鹤雪的印象里,她一直身体不好。
把这些孩子抚养到成家立业,需要将近二十年。
对于别人,四十岁或许还只是人到中年。
但前世的江鹤雪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土埋眉毛。
她对几个孩子唯一的指望,就是死后能让他们真情实感地哭一声,也就对得起她的苦心了。
谁知道她本来命不该绝,却生生被这些白眼狼逼上绝路?
江鹤雪要了个火盆来,将这些字纸一张一张烧了。
就让陈桓和陈老夫人以为,这些孩子都在跟着她刻苦学习吧。
等到参加科举的时候,他们会用自己惨不忍睹的成绩,给陈老夫人和陈桓开眼的。
至于那些字纸,也不算是浪费了。
她现在是陈家的媳妇,烧纸自然是给陈家的祖宗。
就让陈家的祖宗看看,自家是怎么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的!
陈家祖宗若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些东西,怕不是要气得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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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桓这两天并没有出去找外室,那些女人为着亲戚被撵走,闹得他头疼,索性来陈老夫人这里躲清净。
陈老夫人拨弄着算盘珠子,一面核算银子,一面跟陈桓商量。
“今年雨水多,祖坟的垒土怕是松动了,得拨一笔银子修一修。”
“早上有人来报,说是咱们家祖坟冒了青烟。”
“我想或许是祖宗有灵,知道咱们家如今有了指望,显灵保佑咱们呢。”
“这会儿在祖宗面前献献殷勤,祖宗若是喜欢了,必然保佑几个孩子将来都能蟾宫折桂。”
陈桓点点头,修祖坟这种事当然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祖母拨银子去修就是了。”
陈老夫人不无埋怨地看了陈桓一眼。
李嬷嬷给陈桓敬了一杯茶,低声道:
“世子爷,咱们家账面上也就八千多两银子了,离收租子还远着呢。”
“现在才刚下了粮,佃户们正忙着卖粮,可没工夫没送租子。”
“况且,还有些东西没下来呢,总要等到年尾,他们才能过来送钱粮。”
“铺子里的分红,也得在年尾算了总账,才能给咱们送过来。”
“修缮祖坟,总要有个几千两银子才好看,江老夫人眼看又要过寿,几百两银子的寿礼,也是拿不出手的。”
“这两件事若是都办了,咱们家账面上怕是就没银子了。”
陈桓听得直皱眉。
“咱们家往年过得有这么紧么?”
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
李嬷嬷继续解释。
“世子爷有所不知,咱们家这么多年一直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的。”
“早在您大婚之前,家里的账面就只剩这些了。”
“是世子夫人嫁过来之后,用嫁妆填了亏空,这才维持了侯府的体面。”
“但是现在中馈在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哪里有银子去填这些亏空呢?”
陈桓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让李嬷嬷来哭穷了。
陈老夫人手里不可能没银子的,只是不想拿出来花而已。
不过他也不太在意。
陈老夫人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花江鹤雪的嫁妆。
反正江鹤雪的嫁妆他又碰不了,陈老夫人花得越多,他越高兴。
这些日子,江鹤雪几次三番不给他面子,他正憋着火呢。
陈老夫人生出这个念头来,也算是给他出气了。
“既然如此,李嬷嬷你就带着账簿去找江氏吧,她一向是个识大体的,肯定会理解咱们。”
“你跟她说一声,江老夫人那边的寿礼,就让她自己预备,用侯府的名义送过去,也算是我的心意。”
“至于咱们家的祖坟,也让她出银子修吧。”
“她嫁进咱们家三年,难得有这个尽孝的机会。”
“江氏无所出这件事,肯定让祖宗失望了,若是她能出银子修缮祖坟,祖宗一高兴,也就不嫌弃她了。”
陈老夫人在一旁点头,觉得陈桓说得太对了。
如此一来,眼前两件大的花销,都是江氏来承担。
陈家账面上的银子就保住了。
虽然也不算太多,但是撑到年尾收租子和分红应该问题不大。
到那个时候,江氏已经选完了嫡子,这中馈也已经交还给她了。
那时候账面上的亏空,江氏自己会看着办的。
毕竟,这三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老夫人不是不知道,陈桓这些年花的,比账面上的要多很多。
但是江氏既然愿意去填补,她是不会说什么的。
谁让江氏愿意呢?
再说了,陈桓可是江氏的夫君,她的银子不给陈桓花,还想给哪个野男人花!
都已经生不出亲生的嫡子来了,还不在银子上补偿补偿丈夫?
若是如此,侯府要江氏这个主母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