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外形條件這一項，真就有人得盡了上蒼的寵愛。
即使把臉遮起來，修長優美的頸肩，玉雕的纖細流暢的膝蓋、腳踝、手腕、手指關節，筆直白膩的一截小腿，也處處惹人眼。
她每根骨頭都會長，每一絲肌肉都聽話，每一寸皮膚都配合。因為生病而瘦弱，瘦弱卻絕不幹癟。外在的一切，都為主人的美麗兢兢業業、添磚加瓦。
可恨內在暴殄天物、毫不爭氣，這樣得天獨厚的一尊脂玉琉璃，包裹著的，是一團衰朽。
人就在那裡，可以輕而易舉觸碰。但是不敢。她性子又硬，一碰，必然碎一地血。
“好看嗎？”南應月湊近桌邊來看彈幕，她說的是裙子。
【好看！】普通彈幕和金色彈幕一起刷，他們說的是人。
南應月發現應景的彈幕了，叫了一聲“看總”後，也不說話，只拿眼對著鏡頭。
眼神明明白白——“求求了”。
啊現在不該叫看總了，“叫景總？景皇？”皇聽起來要更加威武霸氣，念著也順嘴兒。
【應景：退一萬步來講，月寶不能叫一聲景哥哥嗎？】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送了那麼點兒，景皇你好意思】
【應景：我聽月寶話呀，沒獎勵嗎】
【應景：月寶你看，因為沒送禮，非爺都瞧不起我（委屈）】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我真的要瞧不起你了】
南應月誰都不能說，咬一咬唇，醞釀了下，貼近麥克風叫了一聲“應景哥哥”，就躲到一邊去活動了。
她走開的一瞬間，屏幕就炸起禮物特效——
【應景 贈送主播 南應月 星動*1*2……*100】（500000星幣）
舍友她們看見了，暗笑著沒提醒。南應月走到宿舍門，端著水杯喝了兩口溫水，看著葉聞翎笑眯眯的眼睛，一口水死活咽不下去。
她這會兒在幹什麼？好羞恥啊救命！
葉聞翎輕聲笑問：“現在還緊張嗎？”
南應月紅著臉搖搖頭，大家都很友善，友善過了頭了。
決定直播之後，她有想過怎麼回覆人們的負面言論。比如，果然還是來撈錢了呀，八成是人設炒作呀之類的。
她也想過怎麼應付有錢的觀眾。畢竟她只有一張臉能給人家看得上，人家的目標會很明確。被拒絕之後，肯定會說一些不好聽的話。
她這兩天什麼都想了，退堂鼓打了一百遍，還是受不住系統給的獎勵誘惑，硬著頭皮開播，想著賺一點是一點，至少讓她下個月別痛經。
沒料到是這種局面。
沒有負面言論，她很留心在看，但沒有找到。
大哥很好說話，除了讓叫哥哥，沒提任何要求。
尤其，給她刷了五百萬的神豪，之前是一個著名主播的粉絲。
叮叮的粉絲數量跟她持平，都是兩千萬左右。怎麼沒有人來罵她帶節奏？
想不明白，活動了下又走回桌子前，南應月看到了特效。
眼睛微微睜大了，“景皇？你……”你不聽話。
【應景：看了錄屏，不是叫哥哥要刷一百個星動嗎（呆）】
南應月反應過來，他們哪是誤會，聽不懂葉聞翎開玩笑，他們就是想送。
她不知自己生了點底氣驕矜，道：“你也聽我室友的？”
【應景：……對不起，剛是我家貓跳桌子上來，它點了一百個禮物。不關我的事，我聽話的】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你別太離譜】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你啥時候又養貓了】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整個彈幕區都給幹無語了。這會兒再沒冒泡的應允，跟著發了個省略號。
南應月：……
把她當傻子啦？
不過，景皇家有貓？
不對，要先感謝禮物。
翎翎說得不錯，收了三個星動百連，她確實淡定些了。只是腦子裡無限迴盪著“一千五百萬啊一千五百萬”，沒有整個人懵掉。
“謝謝景皇送的一百個星動，太貴重了。你們提點要求給我吧。我播太急了，其實還沒有確定該播點什麼好，大家喜歡看我幹什麼？”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月寶，你講話斷句不對，是大家喜歡看你，幹什麼，無所謂】
【應景：聊天，休息，都行，不用這麼不安，非爺說得對，大家喜歡你】
【月寶幹什麼我都喜歡】
【寶寶睡覺我也看】
【喜歡看月寶幹我】
南應月：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閃過去了？
有人把打了一長段的中肯意見刪掉，改成——
【應允：給我個管理】
南應月：啊對，是該給大哥上房管。
【應景：我也要我也要】
【你的一沓 已被 應允 禁言 2小時】
南應月設置好應允的房管，正要問應景，就看見彈幕。一邊設置，一邊詢問：“非叔，你要嗎？”
被問的人還沒回答，幾條彈幕就刷出來——
【應景：非爺你那麼多房管，當得過來嗎？】
【應允：直播間管理職責：管理秩序、協助主播、解答常見問題、維護主播形象、收集反饋意見，能盡了職再來】
【應景：允皇說得對，非爺你滿平臺看熱鬧拱火，有分給應月的時間嗎】
【應允：至少也要每天直播都全場跟，沒時間也看完回放】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月寶，他倆擠兌我】
【應景：你告狀？你多大人你告狀？】
【應允：請不要誤會，講述事實而已】
【應允：擠兌一詞在日常生活語境中，常用來形容為難、排擠、嘲諷他人，我不敢】
【應景：月寶你別理他】
看這人給別人陰陽怪氣當老師，怪有意思。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這直播間爺待定了，月寶月寶，給個房管，叔以後天天來】
這倆人的笑話他必須看。
南應月額頭有汗了，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都是給她刷了五百萬的大佬，她不敢動。
【應允：非爺沒時間，但非爺有錢，給他吧】
【應景：非爺愛好廣泛，在別的直播間多打聽點兒瓜，常來玩啊】
南應月這才安心，設好了大佬們的房管，又想著該找幾個普通觀眾，免得他們感覺受忽視了。
直播間管理員的數量總共十個，南應月考慮了下，日後可能還會遇到很好的粉絲，還得問翎翎要不要，最後挑出兩個名額。
她道：“直播間的寶寶們有想做管理的嗎？應約還在嗎？”
彈幕在沸騰，南應月第一時間想到了應約，又禮貌性地問了一下不敢張狂。
【不敢張狂：不用不用了謝謝主播】
害怕，匿了匿了。
【應約：在的月寶】
“應約有時間做管理嗎？”
【應約：有】
“那我加嘍……再找一個，有女孩子嗎？”
【是的，我是三花：啊啊啊啊啊月寶看看我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我是女生！我有時間！我畢業在家收租不工作！我可以做到允皇要求的一切！啊啊啊月寶！啊啊啊我要房管！（可雲發瘋）今天不能搶到房管我會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面目猙獰）（滿地打滾）】
好長的一段彈幕，過於激動的口吻，在極短的時間內複製刷屏了一百多次，成功從百萬人中殺出重圍。
“三花？那以後麻煩三花寶寶了。我給你上房管。”
直播間房管發的彈幕有五秒鐘停留時間，不會輕易被其他彈幕淹沒。
【是的，我是三花：啊啊啊啊啊真的是我！謝謝月寶】
【是的，我是三花：寶寶美死了麼麼麼麼麼】
【是的，我是三花：月寶我愛你！親一口親兩口親一百口麼麼麼麼麼】
大量的流口水、愛心眼emoji，三花一當上房管，刷了二十來條彈幕，把金色特效壓得沒丁點存在感。
南應月笑著看彈幕，屏幕外編輯彈幕的人入神地看她嘴角的弧度。
她喜歡這些直白熱烈的讚美喜愛，眼神又偶爾會因此陷入不安傷懷。
還是聽得少了。
可惜他不能發，她們同性別的是有些特權的，寶寶寶寶，愛你愛你，麼麼麼麼……嘖！
南應月新設置了兩個房管，才開始擔心這麼做會不會讓刷了大錢的人不舒服。畢竟應約只送了一張粉絲燈牌，三花送了十個588的心願瓶，很破費了，但相比五百萬上房管的三個人……
【應景：我工作忙，如果有時候不能來，麻煩二位多上心了@是的，我是三花@應約】
【應約：嗯。三花看下私信@是的，我是三花】
【是的，我是三花：ok收到都收到（頭扎毛巾）（奮鬥）】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加個聯繫方式，有事直接找】
【應允：月寶，直播完加個wx，給你看貓】
南應月雙眼一亮：“允皇也有養貓啊？”
【應允：嗯，一隻黑貓，養了五年多了】
“景皇呢？”
【應景：家裡有三隻，一隻緬因，一隻布偶，一隻金漸層】
威風的，漂亮的，可愛的，總有她喜歡的。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
確定了，是現買的。
“嗯？非叔？”這意味不明的省略號是，“不會非叔家也有貓吧？”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沒，以前被貓撓過，後面就沒養了。@應景】
【應景：非爺是有點陰影在身上的】
南應月：啊，那應該撓得挺狠的。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哈，月寶喜歡的話，我也買三隻養】
南應月忙正色道：“不用不用非叔，寵物要自己喜歡才行啊。”
屏幕前的人不知該發點什麼，小姑娘沒聽懂他言外音，這回他倒把自己帶溝裡了。
他有貓啊，他也討小動物喜歡，他二十就養貓貓狗狗，都老死幾隻了。
大家不說貓了，南應月剛剛下意識忽略掉的加wx話題得面對。
加是要加，但加了不可能只看貓。直播間有百萬人，私底下聯繫時就兩人，南應月不知道他們會說什麼，她也沒有很嫻熟的聊天經驗，難免忐忑。
【是的，我是三花：粉絲群開好了，目前十八個千人群，要群號的找我】
南應月給三花鼓掌：“辛苦三花寶寶了，好麻利啊！”
【是的，我是三花：誒嘿嘿（捧臉傻笑）是約哥安排的啦】
【是的，我是三花：感覺約哥像什麼大經紀，對怎麼管理發展粉絲團很有經驗，兩三句話說得我個追星人幾年像白混】
“這麼厲害？約哥？”
【應約：是有點相關經驗。對不起月寶，我家裡錢管得嚴，沒辦法給你刷禮物，只能做做這些】
“沒關係沒關係……大家，如果真要送禮物，從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錢裡拿百分之一都很好了，別因為我耽誤自己的生活。送不了也沒事，多來看看我。”
她是想薅錢，但掙多少是多啊。反正肯定到不了一百億，掙一點換點獎勵，可以體驗一下做健康人，可以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少些病痛，就夠了。
如果，遇見的都是今晚這樣的人們，她，其實更想多認識幾個人的。
“不用總道歉，你們怎麼總道歉？”送不了禮物道歉，送了禮物也道歉。
屏幕裡的姑娘眼底忽然蘊了淚光，她迅速把臉別過去，輕輕呼吸兩回，合一閤眼就將淚光掩下，顯然控制情緒習慣了的。
她把臉轉回來，努力要做點冷臉的樣子，講話卻輕輕軟軟的。
“不許再道歉了。”
【應景：好（乖巧）】
【應允：好（乖巧）】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好（乖巧）】
【應約：嗯】
【應景：？@爺今天非犯這個賤】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在擠兌中努力合群）】
【應允：。】
【應景：……】
合群？他的名字死長死長，看著就不合群。但也不敢說，怕說一個字改名了，改個應該、報應的，就更麻煩了。
報應？抱……嘖，這個名字更好，怎麼沒想到？
南應月：……
他們又開始了，不知該怎麼接話，算了，沒看見。
她主動說起加wx的事，拿起手機對著鏡頭搖一搖：“那我把號發去你們私信了。”
【應約：好】
【是的，我是三花：月寶月寶，你加約哥，然後通過約哥加我，我私信這會兒太亂了】
【應景：非爺私信太多應該看不見吧。月寶你等我把私信開一下】
【爺今天非犯這個賤：（瑟瑟發抖）攻擊性別太強了景皇】
【應景：請不要誤會，陳述事實而已】
【應允：。】
請不要學他說話。
南應月：看不見看不見~
聯繫方式發出後，很快出現四個好友申請。南應月看著自己寥寥可數的聯繫人，挨個兒同意了。
還在直播，通過後不急著聊，又加了三花，南應月放下手機。
【應允：月寶，拉個群，你播完到群裡，大家認識一下就好了】
【應允：播完不早了，別太晚睡】
南應月：！！這好呀這好呀！單獨聊天還是太超綱了。有一個小群，就會有還在直播間裡的感覺，他們自己就能說起來。
“好，我這就拉。”
二十二歲，太易懂了。
屏幕外的人笑一笑，進入“應月星動管理員”群。
應允（應允）、孟（應約）、胡作非為（爺今天非犯這個賤）、喜歡夏天（是的，我是三花）
四個人，除了那個女生，三個都是好友，呵。
小惹這是被人搶了呀，星動號沒了，wx號也沒了。
私聊——
澄景（應景）：大經紀，咱倆怎麼有好友
孟（應約）：方總大忙人，不記得加過我也很正常
澄景（應景）：孟先生也看女主播，傳出去不怕失去群眾信任
孟（應約）：難得喜歡，所以支持。第一次看，方總別笑話。
孟（應約）：至於群眾信任，群眾不會討厭應月。她相貌美麗，與病魔長久抗爭，性格倔強頑強，常年在家自學，高考沒有寫作文和部分閱讀理解，仍然考了S市不錯的大學。
孟（應約）：人都愛美強慘，應月做直播，只要稍稍運作，完全是現象級可以符合社會正能量的主播
孟（應約）：方總不會是把她當你看的其他性感女主播來捧了吧？
……
呵，好強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