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兒卻仿若未聞周圍的嘈雜,只是用那一方絲帕輕輕抹著不斷湧出的眼淚,自顧自地哽咽著繼續說道:“一開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在我心中,姐姐絕非會做出此等事之人。
可此事畢竟牽涉到尚書府的聲譽,我才不得不這般慎重,誰能想到,竟因輕信了丫鬟的隻言片語,而冤枉了姐姐……”
那名叫翠兒的丫鬟,早已嚇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不停地顫抖,只是一個勁兒地拼命搖頭,眼中滿是驚恐。
姜父怒目圓睜,橫眉冷對,厲聲怒斥道:“你這賤婢,還有何話可說!”
翠兒如遭雷擊,“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冷汗似雨滴般順著鬢角滑落,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小的沒有……小的不敢啊,大人,求大人明察啊!”
“哼!事實已然明明白白擺在眼前,難道寧兒還會去冤枉你一個小小丫鬟不成?”姜浩廣滿臉怒容,話落便大步向前,狠狠一腳踹在丫鬟身上。
“啊——”翠兒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可她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手腳並用爬起來,重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額頭與地面碰撞發出“咚咚”聲響,口中哀求道:“小的不敢,求大人饒命啊!”
雲氏見狀,急忙掏出帕子,指著地上的丫鬟便破口大罵,“都怪你這賤婢胡言亂語!我們家寧兒如此善良單純,身邊怎會容得下你這樣一個滿嘴謊言的東西!”
罵完,她又拿著帕子輕柔地幫姜寧兒擦拭臉上的淚珠,輕聲哄道:“寧兒不哭,為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相信你。”
姜寧兒哭得猶如帶雨梨花,小巧的鼻尖因哭泣而泛著紅色,她淚眼汪汪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翠兒,抽泣不斷,“翠兒,我平日待你不薄啊,你為何要離間我與姐姐的關係?”
翠兒緩緩抬起那已經磕破皮、滲出血絲的額頭,眼中淚花閃爍,目光死死地盯著姜寧兒,那眼神中寫滿了不甘。
姜寧兒卻仿若未見,依舊自顧自地緩緩說道:“就在方才,我還同你提及,等過些時日,便放你告假回去看望家人,而且還多給了你些盤纏,你為何……為何要如此對我?”
“你!”翠兒氣得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然而,她像是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如失去支撐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半晌過後,才神色木然,目光呆滯地承認道:“對,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望大人責罰。”
姜思瑤靜靜地看著那丫鬟的神情,心中已然大致猜到了其中緣由,她眼眸中閃過一絲暗淡,隨即泛起冷意,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眼見翠兒已然認罪,姜慕安神色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語氣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府中規矩懲罰,打三十大板,然後趕出府去。”
三十大板,對於一個十幾歲的柔弱姑娘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非死即傷,即便僥倖保住性命,也定會落得個終身殘廢的悲慘下場。
話音剛落,幾名身強力壯的小廝便如狼似虎地衝上前,毫不留情地將地上的翠兒一把拽起,拖著她便往別處行刑之地而去。
“小姐!求你了小姐!”翠兒的呼喊聲撕心裂肺,那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可隨著距離漸遠,呼喊聲也越來越小。
姜寧兒急忙轉向姜慕安,眼中滿是懇求,“二哥,求你寬恕翠兒吧,畢竟她一直伺候在我身邊,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她落到那般悽慘的下場。”
雲氏輕嘆一聲,滿是慈愛地拍了拍姜寧兒的肩膀,柔聲道:“寧兒,你就是太善良了。”
“父親……”姜寧兒又望向姜父。
“誒。”姜父面露不忍之色,無奈地轉過身去,背對著眾人。
不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翠兒淒厲的慘叫,才打了沒幾下,那聲音便漸漸微弱。沒過多久,一個小廝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大人,那名丫鬟……嚥氣了。”
聽聞此言,姜寧兒嬌軀一震,雙眼一閉,整個人向後軟軟倒去。
“寧兒!”
“寧寧!”
剎那間,府邸中亂作一團,眾人忙得焦頭爛額,都只顧著暈倒的姜寧兒,沒有一個人在意從頭到尾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姜思瑤。
就連方才還對姜思瑤產生過片刻愧疚之心的兩位哥哥,此刻也將之前的情緒拋之腦後,滿心滿眼只有暈倒的姜寧兒。
姜思瑤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甚至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笑意。
真是熟悉的場景啊,上一世的她,怎就沒看穿姜寧兒的真面目呢?
直到如今重活一世,她才驚覺,原來此人在不知不覺中,竟給自己設下了如此之多的圈套。
她冷冷地看著這混亂的一切,隨後伸手一把抓住一個小廝的後領,語氣冰冷道:“你找人給我把這幾箱東西搬到我屋裡,少一箱,我唯你是問。”
小廝被嚇得渾身一哆嗦,哪裡敢有半分拒絕,只能木訥地點點頭。
吩咐完畢,姜思瑤毅然決然地轉身,毫無眷戀之意,朝著別苑的方向走去。
在她看來,此處已無人會將她放在心上,又何必有絲毫的留戀呢?
別苑中那間小屋,她已有許久未曾涉足。當她輕輕推開房門,一股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緩步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讓新鮮的空氣慢慢湧入屋內。隨後,她走到床邊坐下,身子向後仰躺下去,目光不經意間落在頭頂上方的幬上,思緒漸漸飄遠。
或許是上一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緩緩抬起右手,輕輕地放在額頭上,似要擋住那令她心煩意亂的過往。
姜思瑤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上一世的所有恩怨情仇都已如過眼雲煙般消散。如今她既已下定決心轉修無情道,就不該再被往昔之事所羈絆。
當下她首要之事,便是儘快脫離尚書府,遠離那些在上一世如吸血蟲般榨乾她的人。
轉修玄術、佈設法陣都需要大量錢財,為晏親王改回命格亦離不開金錢的支持,就連搬出尚書府開始新的生活,也處處都要用錢。
身無分文的她,此刻深深感受到了寸步難行的艱難。
一陣嘈雜聲打破了她的思緒,只見幾個小廝正吃力地搬運著東西,終於將那幾箱謝禮搬進了屋內。
“砰” 的一聲,箱子落地,揚起了些許灰塵,也讓姜思瑤從回憶中徹底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