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芳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深藏功與名。
呵，還想關起門揹著她們娘仨吃獨食？
誰也別想吃！
她直接把桌子給掀了！
虞晚禾聞言，臉上滿是吃驚的樣子：“……程嬸子你在說啥呢？我妹子只是把糧食跟雞蛋寄放在你家，咋就成了專門給程雲敬的？這災年的年景，大家都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糧食就是咱們各家的命，我家也不容易，我妹子又不是蠢貨，把我家這麼多口子的命給你們？”
“你瞎說什麼！”程母氣得不行，“明明是你們家那二丫頭非要跟在我兒子屁股後面，死活非要塞給他的！”
虞晚禾眸光微閃：“嬸子說的這叫什麼話啊？你說是我們家春苗硬塞給你兒子的，我還說是你兒子蠱惑我家少不更事的春苗呢！我家春苗單純質樸，受了你兒子蠱惑，把家裡的糧食雞蛋都放在了你家裡。”
“你胡說什麼！你——”
周圍的鄰人們卻是紛紛出聲相勸：“哎呦，程大姐，虞家二丫頭年紀小不懂事，咱們大人還不懂事麼？甭管怎麼說，趕緊把糧食還給人家吧。”
“就是就是。倒也不是俺們拉偏架，實在是這幾年年景差得不行，都要災荒了。各家裡那點子糧食都是救命的，甭管是怎麼到你家的，都不是正門路啊。這哪能強佔人家的啊？這不是要人家老虞家的命嗎？”
虞家人行事厚道，在這山藥溝名聲向來不錯。
大家一邊倒的勸著程母，可把程母氣了個倒仰。
她都快慪死了！
她先前分明可以死不承認家裡有虞春苗送來的糧食，也不至於這麼被動。
都怪秦氏那個賤人拿話激她，讓她說禿嚕嘴承認了家裡有虞春苗拿來的糧食！
還有虞家這個被人休回來的破鞋，更是一句句的都在給她設套！
程母心裡那叫一個恨啊！
眼風跟刀子似的剮著虞晚禾。
虞晚禾身形瘦削，站在那兒好似風一吹就能把人吹走。
她皮膚因著常年幹活，有些粗糙又有些暗沉，再加上人瘦得很，整個人像是地裡灰撲撲的一株雜草。
可她靜靜的站在那兒，那雙眼睛卻是亮的驚人，眸中有浮光掠彩，點點流金。
唇角更是浮著一點幾不可見的笑意。
都是一個莊子的，平時各傢什麼情況，大家鄰里鄰居的心裡也門清。
在這樣的災年，糧食就是命。
再沒有比命更大的事了！
虞晚禾故意把虞春苗腦子進水把家裡糧食都給了程雲敬這事說成是虞春苗少不更事，“被蠱惑”。
把一個戀愛腦腦子進水不顧全家死活的偶發事件給擴大成每戶人家都可能會遇上的危機——那村人們自然忍不住會想，這樣的災年，到時候說不定也會有別人走下三濫的道路來誆自家孩子呢？
要是自家孩子也被人蠱惑了，把家裡那點子救命的糧食偷偷送出去了……那眼下程家人不還糧食給虞家，豈不是就等於到時候那些下三濫的人不還糧食給他們？
這怎麼能行！
事關糧食，鄉里鄉親們都同仇敵愾的很。
還！
這糧食必須得還！
程雲敬眼見著鄰人們指指點點得越發厲害，那些眼神，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就像利箭一樣，扎得他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程雲敬是絕不能承認他蠱惑了虞春苗的——當然，他也不能說是虞春苗硬要塞給他的，不然看虞晚禾這架勢，肯定還要掰扯。
程雲敬咬了咬牙，看向程母：“娘，這一切都是誤會。那些糧食是春苗暫時放在咱們家的，一會兒我們拿給虞家就是了。”
程雲敬眼神隱含祈求之色，想讓他娘別再鬧了。
再鬧下去，丟人的只能是他們。
程母不甘心極了，但她也知道，走到這一步，她是不還也不行了！
眼見程母有所鬆動，秦芳芳跳的那叫一個高：“我知道糧食放在哪兒，我去拿！”
秦芳芳那叫一個積極！
哈，她眼神可尖了！ 當時除了地上那些雞蛋皮，她也看見了，程母炕上還放著倆布袋子，上頭還蓋著半拉衣裳掩著。
現在想來，那鐵定就是虞家的糧食袋子啊！
秦芳芳旋風似的衝進了程母住的正屋。
程母一句“賤人”差點罵出來，但聽著周圍村人誇起了秦芳芳會做人，她又生生把那句“賤人”給和著血嚥了下去。
秦芳芳很快就從正屋那間茅草房出來了。
她一手拎著兩個舊舊的糧食袋子，另一隻手拎了個竹籃子，竹籃子裡看著還有十來個雞蛋的樣子。
程母的眼睛都要滴出血了！
有鄰人低聲道：“那果然是虞家的糧食袋子……你看，糧食袋子上頭還有虞家嫂子繡的一條魚呢。”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秦芳芳大大方方的把糧食袋子跟竹籃子都遞給了虞晚禾。
秦芳芳忍不住嘀咕：“可惜這雞蛋被他倆吃了五個。”
五個！
是半個都沒給倆孩子吃一口啊！
想想就氣。
好歹給孩子分一個呢？！
虞晚禾接過竹籃子，又摸出五個雞蛋來塞給秦芳芳，笑吟吟道：“這次多虧了你仗義執言，我們虞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家……聽說程嬸子跟程小哥都已經吃過了，這幾個雞蛋就專門給你跟兩個孩子補身子吧。”
五個雞蛋！
這拿去集上能換五文錢呢！
虞山虞海有些心疼，不過妹子都開口了，他們自然也不會反對——其實，要不是虞春苗這次太離譜，把家裡米麵都掏空了，依著虞山虞海疼妹子的性子，他們也不會說什麼，咬咬牙也就忍了，頂多在貨行再多賣些力氣，咬咬牙把虧空掙回來。
再加上虞山虞海心裡也清楚，這次能這麼順利把米麵雞蛋給討回來，人家秦寡婦也是出了力的。
這麼一想，兄弟倆也不心疼虞晚禾給出去的那五個雞蛋了。
他們跟看熱鬧的村人們招呼一聲：“叔伯大娘嬸子們，多虧了你們幫俺家說話，俺們還要回去做飯，這就回了。”
“趕緊回吧。你們娘身子也不太好。”
“往後可得看好家裡的伢崽，可別再出這麼一檔子事了。”
在村人的善意叮囑裡，虞晚禾跟虞山虞海兄弟倆，帶著糧食跟雞蛋回了家。
程母看著離他們遠去的雞蛋跟糧食，嚎了一聲，一口氣沒上來，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只是除了程雲敬，沒人再理她。
看熱鬧的村人們揶揄幾句，也就散了。
秦芳芳手裡攥著那五個雞蛋，美的不行，更是懶得理會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