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月一頓,手裡傳來季霖下意識的詢問:“你和誰——”
電話被瞬間掛斷。
屋內一片寂靜,梁懷津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轉身關上門。
再轉過來,面色平穩的把甜茶壺遞給她,“一會吃午飯了。”
岑月說不上來剛剛那一瞬間的反應。
好像她在揹著梁懷津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一樣。
索性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接過後,下意識轉身,動作略顯僵硬。
好在一次性杯子就在旁邊的櫃子裡,岑月立刻拿出來,一一倒滿。
轉身遞過去時,她一時沒發覺,自己這番舉動,比梁懷津這個主人還自覺。
男人抬手接過,指尖不自覺碰到她的。
岑月的指尖溫熱,他的指尖微涼。
半晌寂靜後,梁懷津:“前男友?”
他在喝甜茶,神色平靜,彷彿隨口一問。
岑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和季霖甚至沒有正式開始過。
梁懷津挑眉,語氣都緩了緩,“現男友?”
岑月:“……”
“我沒有男朋友。”
她狀似平靜。
梁懷津平淡的“嗯”了一聲,說,“還好。”
岑月用眼神詢問他。
什麼還好?
梁懷津:“我不能追求一個有夫之婦。”
他這麼堂而皇之,岑月反而愣了片刻。
她喝了一口甜茶,用杯子擋住自己臉上表情,遲疑開口:“你說…什麼?”
梁懷津語氣慢悠悠的:“看不出來麼?”
岑月心跳一瞬間很快,她站在床邊,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明明站姿居高臨下,可當下場景卻讓她覺得,被審判的是她自己。
她喝了一口杯子裡的…甚至什麼都沒喝到。
強裝鎮定:“從什麼時候開始?”
梁懷津姿態從容,“你覺得呢?”
他直直看著她,眼神似乎都帶上了一絲侵略性,岑月下意識避開,言語躲避:“我沒感受到。”
梁懷津輕笑一聲。
岑月以為他要細細數來了,沒想到男人只是笑,語氣漫不經心。
“看來這是我的問題,表現的不夠明顯。”
岑月抿唇:“你……”
為什麼三個字就要說出口,梁懷津一雙狹長深邃的雙眼看著她,眼裡含笑:“不用問。”
他面容俊美,高鼻樑,眼窩深邃,隨意做一個動作,便是矜貴十足。
岑月微愣,看著他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岑月下意識後退。
她手上還拿著杯子,動作稍顯遲緩,梁懷津貼心的從她手裡接過杯子,隨手放在一邊。
動作遊刃有餘。
岑月被他逼到牆角。
高大身影緩緩撈靠近,極具壓迫感,岑月忍不住閉上眼,心臟跳動極快。
她微微咬住唇瓣。
身後是藏式的衣櫃,散發著烏木久置的陳舊氣息,帶著這邊特有的藏香。
岑月閉著眼睛,幾乎分不清楚,這是衣櫃,還是身前的男人。
烏黑眼睫微顫,她不敢睜眼,也看不到,梁懷津緩緩俯身,在距離她一指的位置停下。
“可以……把這當作一見鍾情。”
男聲沉沉響在耳邊。
岑月呼吸微緊,不知過去多久,終於感受到那抹淡淡的藏香緩緩離開。
自上而下的壓迫感隨之離去,岑月睜開眼,撐著身後的衣櫃起身。
梁懷津以一個不遠不近的恰當距離站在她面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隨手理了理下襬,面容英俊,西裝筆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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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在一個小舍內,眾人之間的表現熟稔親切,穿著袈裟的小僧人幹活麻利,進進出出。
梁懷津帶岑月走到門口,早晨出來迎他們的僧人出現,面色親和。
他向岑月問:“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普通話很標準,岑月一愣,點點頭,下意識看向身邊。
梁懷津明顯對她的依賴很受用,笑道:“加央在京市生活過一段時間。”
岑月方才見過他穿著華麗法衣,端坐法臺,卻沒想過,他也進入塵世,體會悲歡。
她眼裡有好奇,不自覺想問更多,梁懷津帶她進去,安排好座位。
她坐在加央旁邊。
熱氣騰騰的面片和牛肉餃子端上桌,岑月聽得入神,反應過來時,左手已經自覺從梁懷津手裡接過木筷。
加央看了一眼,笑道:“你還有這麼照顧人的時候。”
他的普通話也是字正腔圓,岑月微微赧然,面色微紅。
梁懷津掃他一眼,視線警告。
二人之間明顯很熟悉,互相打趣,若是之前,岑月或許會一起參與,但剛才梁懷津那樣做,她一時認不清自己的想法,乾脆低頭,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午飯結束,岑月和加央已經熟悉,後者連說出寺內幾個大殿和歷史,勾起她興趣。
季霖發的項目她還沒看,但岑月向來先有一再有二,那位謝家太子爺的會所在前,她一時也不好放開手腳去做別的。
好在都是藏式風格的商業建築,也算異曲同工。
心裡有預感,甘丹寺她只會來這一次,眼下又有加央這個人形史書在身邊,岑月拿出手機草草掃了一眼,竟然發現,政府要求的商業建築圖貌,下方指名藏地寺廟代表,第一個就是甘丹寺。
誤打誤撞。
室內光線不足,岑月起身,站在能曬到太陽的大殿門前,放大文件裡的圖片和文字,仔細看了看。
身後,梁懷津不緊不慢走上前。
他比岑月高得多,站在斜後方,良好的視力很輕易讓他看清,那就是政府年前公佈的競標項目書。
在原地站了片刻,高大挺拔的身影不動聲色離開。
……
大殿後方的空地上,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一地溫暖。
“查下她和匯悅幾個高層之間的關係——”
梁懷津和秦櫪通完電話,轉身。
身穿暗紅色袈裟的加央走過來。
他語氣直白:“你喜歡那個姑娘?”
梁懷津面色淡淡:“你想太多。”
加央低聲唸了句“ཨ་མིག་དབྱེ་”,梁懷津聽懂,瞥他一眼:“我有一個合作需要她幫忙。”
加央微一挑眉。
他並非是不問世俗的傳統出家人,日常和梁懷津更是聯繫密切,後者道:“政府有意年後著手建造一個交流中心——”
看見好友面上平靜的表情,梁懷津沉吟片刻,“這邊的負責人選極可能是你。”
加央之前就聽他說過一次,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
“為何?”
梁懷津說:“你之前去京市,和陳靜深見過面吧?”
陳靜深是京市建設部長,全權負責這次競標。
加央頓了片刻,彷彿在回憶:“見過幾面。”
“託她的關係。”
這個“她”是誰,二人心知肚明。
既然能把加央這個外人帶去他們的私人場所,說明她和陳靜深關係匪淺,但加央回來後,在這方面謹守分寸,梁懷津尊重朋友,雖然隱隱有聽說過名字,但從沒問過“她”的具體身份。
這個藏式學院項目,要挑選一位既瞭解漢族、漢語流利,又對藏傳佛教十分了解、德高望重的人,加央必定是陳靜深的首選。
梁懷津沒再開口。
加央朝殿內看了眼,片刻,說道:“她極可能是你的達瓦卓瑪。”
達瓦卓瑪是倉央嘉措的初戀,因梁懷津小時候被傳言過是轉世靈童,加央習慣用這個言語來調侃。
梁懷津壓根不在意,語氣閒散:“你之前也說過這話。”
“照你這樣說,我到底有幾個達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