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崽兒用紅繩綁著兩個小揪揪，穿著白色荷葉領小襯衫配深藍色揹帶褲。
塑料的蝴蝶小涼鞋好像有點小，腳上的肉肉都從縫隙裡擠出來了。
她背上還揹著一個小包裹，獨自站在路中間伸著脖子往村子裡張望。
長安看來人是個頭髮半白的小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堆滿皺紋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我來找我爹，可是我不認識他，”小胖崽兒挺無奈地。
“你不認識你爹，那你怎麼知道你爹在這裡呢？”顧老太越看這個小胖崽兒越稀罕，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熟悉，這個孩子應該是找錯地兒了。
長安摳摳小胖手，又嘆了口氣，奶聲奶氣道：“我也不知道啊，是有人送我來的，他說我爹在這裡”。
“可是我爹死了都一個月了，他們非得讓我來這裡找爹，不知道是他們腦子壞了，還是把我當三歲孩哄？”
明明才三歲的小孩兒，卻要裝成大人，怎麼這麼可樂呢？
你不就是三歲小孩嗎？
“你娘呢？怎麼讓你一個人出來找爹？”
“唉！！！說來話長，我娘跟我爹一樣不靠譜，她被隔壁王叔叔拐走了，要不是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也不用出來找爹”。
顧老太腦子裡自動翻譯，早死的親爹，改嫁的娘，留下一個三歲的小白菜地裡黃。
這不就是她的本命孫女嗎？
“我認識你爹，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長安覺得這個奶奶有點像狼外婆，又想想這個奶奶打不過她，她就勉為其難跟奶奶回去好了。
萬一真找到爹了呢？她就不用自己出門找吃的了。
她還不知道，跟著她爹混，三天餓九頓。
顧老太牽著長安回家，一座泥巴小院，幾間泥坯瓦房出現在長安眼前。
顧老太從房間裡拿出兩顆糖，“你先在家玩著，我去把你爹叫回來可好？”
“好的，”長安很隨意，能找著最好，找不著也沒關係，她回城裡讓大一養她。
顧老太關好院子門就往後山方向疾步走去。
她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一座茅草蓋頂的小院外踮腳向裡喊。
“老六，老六，你要女兒不？你要的話，我馬上給你送一個來”。
喊了好幾聲都沒人應她。
顧老太嘀咕道：“又不知道上哪兒瘋去了，老神棍說讓他養個崽兒，他的瘋病就能好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在這裡找瘋兒子，然而她瘋兒子去偷她家了。
顧老六從山上下來時，遠遠的看到他娘牽著個白白胖胖，可可愛愛的小胖崽兒回家。
他喜歡的僅，害怕顧老太不願意給他，所以他想了個好主意，去把小胖崽兒偷回家。
顧家人上工的上工去，上學的上學，顧老太又去了找顧老六，這會兒沒人在家。
顧老六熟練的翻牆進去，看到長安團成一團坐在小矮凳上。
“閨，閨，閨女？啊！！！好喜歡！”他並腿撅腚，手握成拳抵在嘴唇邊，開心的扭扭捏捏，原地跺腳。
長安：？？？？
“喝？什麼東西？”
男人頭上頂著用紅布做成的的大褲衩子，臉上髒兮兮的看不清面容，一雙明亮的鳳眸熠熠生輝，讓人見之難忘。
他長得很高，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補丁累補丁，他沒有穿鞋，一雙四十二碼的大腳背上全是傷痕。
腳背上都是傷，腳底下可想而知傷痕只會更多。
長安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酸酸脹脹的特別難受，“哇”的一聲哭的震天響。
恰好這時顧老太回來了，她老遠就聽到哭聲，急忙跑回家。
看到顧老六的第一反應就是，傻六欺負三歲小孩兒，完全忽略了他急的抓耳撓腮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顧老太大喝問道：“老六，你幹啥呢？”
她連忙跑進院子，一把拽開顧老六，上前抱起長安輕撫她的背安慰，“不哭，不哭，別怕，奶奶在”。
長安摟著顧老太的脖子一個勁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
她停不下來啊，就感覺心疼？委屈？
心疼那個看上去就不聰明的大個子。
委屈什麼？
她不知道哇。
是初到陌生環境的不適，還是因為沒有記憶的不安？
都有，她想畫個圈圈詛咒那個把她踢到這裡來的糟老頭子。
顧老六圍著顧老太抓耳撓腮轉圈圈，嘴裡唸叨著，“閨女，閨女，不要哭，爹去給你買糖吃”。
長安打了個哭嗝，哭聲漸弱，圓溜溜的貓眼跟著顧老六轉動。
她喪喪的道：“你連衣服都沒得穿，怎麼買得起糖？”
她悄悄捏了下肉嘟嘟的小肚腩。
他這麼窮，能養活她嗎？
他天天頂著大紅褲衩子滿村溜達，實在是不太想要認這樣的爹。
她想換一個爹。
長安撓撓胖臉，哎！算了，換個聰明的爹還不一定有這個傻爹好。
顧老六被長安問懵了，他沒錢，買不了糖。
不過那都不是事兒，他知道他爹藏的私房錢在哪裡？
“閨女放心，爹有錢，”他抬頭挺胸，拍拍胸膛，後面要是有尾巴的話，現在應該翹上天了。
顧老頭：那錢是你的嗎？你有錢？
顧老太有些好奇的問他，“老六，你哪來的錢？”
“你猜，”他齜牙傻笑，漆黑的臉露出一排白牙。
顧老太默默移開眼，辣眼睛。
她木著臉把長安遞給顧老六，說道：“給，帶你閨女回去，要好好照顧她，要給她做飯吃，不能帶她進深山”。
“我知道，我知道，”顧老六小心翼翼的抱住長安，像偷地雷似的從老顧家出來。
顧老太看他偷感極重的樣子，捂臉不好意思看。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這個兒子，可是她也沒辦法，不能為了一個兒子把整個家都給鬧散了。
但凡老六少闖點禍，她也能震住家裡另外五個兒子，這不麼他太能闖了，實在是沒辦法，只能把分出去過。
不提也罷，說多了都是淚。
顧老六抱著長安在村裡兜了許久才找到自己家。
破舊的土磚房，一間臥室，一間廚房，屋頂蓋的是用稻草做成的草搭子。
院子不大收拾的很乾淨，中間鋪著一條一米寬的石板路，直通房間門口。
石頭砌的圍牆很牢固，足有一米七八的高度。
“爹，這個房子是你自己蓋的嗎？”
“不是吶，房子是大隊借給我住的，我自己圍的院牆，屋頂也是我自己蓋的哦，我是不是很厲害？”
顧老六驕傲的抬頭挺胸，下巴揚的極高，求表揚。
長安摸摸他黑漆漆的臉，“棒棒噠！”
沒傻的徹底，會幹活。
顧老六把長安放在炕上，然後從舊炕櫃子裡掏啊掏。
他掏出一箇舊鐵盒子，獻寶似的放到長安面前，“閨女，給你”。
“是什麼？”長安不敢打開，怕這傻爹在裡面裝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顧老六看她不動，急得他自己上手打開鐵盒子。
裡面裝著三塊桃酥，幾個江米條，他自己饞的直咽口水，閉著眼全都推給了長安，“閨女，快吃，好吃”。
長安歪著大胖腦袋，她不饞這些東西，可能是以前經常吃，所以不饞。
但是在她三歲的崽生裡，沒有吃這些零食的記憶。
確定了，那個遭老頭子偷走了她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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