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刻鐘後,御前的總管太監陳玉安才終於現了身。
“咱家有事來晚了,還望幾位主子見諒。”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歉意的笑,也不再耽誤時間,直接就道,“今日請幾位主子過來,是想請幾位說一句話——皇上不喜歡嗎?就這六個字,還請幾位主子一一複述一遍,就從關嬪娘娘這裡開始吧。”
關嬪被他這話搞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為何要說這個。
怎麼好像聖上是想透過這句話,找什麼人?
這找的必然是一個女人。
可問題是,她是新入宮的妃嬪中位分最高的,可聖上卻如此無視她,只在意那一個!
關嬪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起來,猜測著那個被聖上點擊的女子,究竟是她們四人當中的哪一個。
江美人?
崔貴人?
還是,那個身世可笑,上不得檯面的雲霧?
一旁,江美人美眸流轉。
崔貴人若有所思。
二人和關嬪都是同樣的想法。
雲霧則不由眼睫一垂,掩去眸底笑意。
這是她上次對帝王用強時,對他說過的話。
看來,帝王還真是對她念念不忘,不把她揪出來不甘心。
不過也是。
他堂堂帝王,卻被一個女人用了強,雖然幾乎沒幾個人知曉,可於他那樣高高在上的身份而言,怎麼都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關嬪娘娘?”
此時,見關嬪一直不言不語,陳玉安忍不住又出聲提醒道。
要知道,隔壁那位,還在等著聽音斷案呢。
關嬪心中不快。
不過她還是聽從地開口說道:“皇上——”
然而才剛吐出兩個字,她就面色一變,趕緊捏了捏嗓子,又道,“皇上——”
這下,她嚇得捂住了嘴!
只因她聲音突然變得嘶啞難聽!
“你怎麼——”
一旁,江美人聽得她的聲音,不由一驚,開口詢問,然而卻也趕緊抬袖掩唇,一雙圓圓的貓兒眼有些震驚地瞪大。
只因她們二人聲音都啞了!
接著,崔貴人就發現自己也是一樣的情況。
她臉色一變,看向還未開口的雲霧,眸子裡帶著幾分惱怒的斥責。
“是你——從聽說你生母不顧罵名也要拋棄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
崔貴人不顧自己嘶啞難聽的聲音,“刷”的一下站起來,抬手指著雲霧,直接指責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聞言,關嬪和江美人也都目光不善地望過去。
“雲才人,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做?”關嬪脾氣直爽,一臉怒氣地質問道。
“還能是為何?今日是進宮的第一日,聖上極有可能從我們四人當中挑選一個,作為第一個受到寵幸的。”
崔貴人嘶啞著嗓音,眼睛冒火地瞪著雲霧,一字一句地惱聲指著她道,“可偏偏咱們三個的聲音都成了這樣!聖上若是知曉,豈會願意召幸我們?
“只有雲才人相安無事!
“這說明什麼?
“她為了自己能第一個得到承寵,就出手害咱們!”
此時,雲霧接受到三個人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審視,心中不禁暗暗搖了搖頭。
這個崔貴人,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不顧體面,什麼話都往外說。
須知人嘴裡的話,就跟這杯中的水一樣,都不能太滿,似她這般不留餘地,便是不給自己留後路。
她在這後宮裡,怕是走不遠!
雲霧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則一片無辜神色,連忙起身開口想要解釋。
然而無論她如何使力,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情況居然比其他三人還要嚴重!
圓絨著急地想替她解釋,卻也失了聲。
只有團嬌好點,可聲音也是嘶啞難聽,小心翼翼道:“公公,我們家才人什麼都沒做啊!她甚至更慘!”
崔貴人聽得這話,立即意識到,自己錯怪了她。
然而她也只是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去,顯然並不打算跟雲霧說什麼道歉的話。
關嬪眼眸閃了閃,隨即不聲不響地坐了回去。
陳玉安則有些傻眼了。
他奉帝王之令,讓幾位新進宮的妃嬪讀那句話,只因帝王就在隔壁聽著,想要通過四人的聲音,揪出那日膽大包天糟蹋了帝王的,究竟是誰。
可現在,四名新人,連帶她們身邊的婢女,要麼喉嚨啞了,要麼根本說不了話!
陳玉安一時六神無主,趕緊轉身跑出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外面又一陣動靜。
雲霧抬眸望過去。
很快,便見到一片明黃的衣角率先出現。
接著,身材頎長高大,容貌冷漠俊美的年輕帝王,便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他一手背在身後,姿態威嚴地提步入內。
“嬪妾參見皇上——”關嬪連忙帶頭,向他行禮問安。
其他三人緊隨。
陸堯居高臨下的目光瞥過四人,卻並未叫她們起身。
他幽冷視線在殿內一掃,最後劍眉一皺,指著雲霧旁邊角落裡擺放的一隻香爐,沉聲吩咐道:“將這香爐滅了!去請太醫過來!”
“是。”
陳玉安趕緊上前,拿茶水將香爐澆滅。
不久後,太醫趕到。
他先是為雲霧等人把脈,又查看了香爐裡的成分。
“啟稟皇上,幾位主子是中了一種混合了十幾種藥材的香料。
“香料被投入到香爐之中,令聞到氣味的人喉嚨沙啞,嚴重得甚至會失聲。
“不過持續時間不長,等過個三五日便會好了。
“另外,香料並無其他毒性,不會對幾位主子的身體產生什麼別的影響。
“這位雲才人,便是因為離香爐太近,吸入的氣味最多,所以情況最為嚴重,暫時失聲了。”
太醫檢測之後,語氣恭敬地說道。
陸堯坐在那裡。
聽著這話。
離香爐最近,便是說,往香爐中投放香料的嫌疑越重。
直接嚴重到失聲,更像是一種欲蓋彌彰之下的刻意。
陸堯涼薄的眸眼,立即望向雲霧那雙明亮清澈的杏眸,與她目光相接,無聲對視著。
然而不過片刻,他別過眼去。
不是她。
記憶中的那女子,伶牙俐齒,狡詐奸猾,絕不會是如此清冷無害之人。
陸堯皺了皺眉,視線又在其餘三人身上一一掃過,隨即驀地起身,語氣敷衍冷淡地丟下一句“你們幾個好生歇息”,便突然就走了。
“嬪妾恭送皇上……”
關嬪幾人面面相覷著,不忘趕緊行禮。
待離開後。
“皇上就這樣走了?”崔貴人忍不住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甘。
對於今日之事,是誰在香爐中動了手腳,是否要查清楚找到那幕後主使,他都無一字的安排。
更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的對待。
“不然呢?他是皇上,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能由著你的性子來嗎?”關嬪頗為直爽地道。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崔貴人臉色一僵。
關嬪沒再理會她。
轉而走到雲霧跟前,朝她肩上拍了拍,大大方方地道:
“雲才人,方才是我和江妹妹誤會你了,還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雲霧說不了話,便只搖了搖頭,朝她溫婉地一笑。
“還是雲才人心胸寬廣。”
關嬪爽朗地一笑,毫不吝嗇地誇讚道。
江美人貓兒眸轉了轉,一臉天真無知地一笑,隨即也主動上前,拉住雲霧的手,語氣嬌嬌地道:“雲姐姐,我們一同進宮,便是緣分,往後要常走動才好呢!”
雲霧點了點頭。
她始終溫淡地笑著,像個沒脾氣的泥人兒似的。
江美人見此,對她更添了幾分親暱。
崔貴人則突覺自己被關、江二人給背刺了。
她一下捏緊了袖子裡的手,飛快瞥了雲霧一眼,眸子裡閃過一抹幽冷的鋒芒。
殿內一時詭異地和睦起來。
就如這後宮。
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隨時都有可能爆發驚濤駭浪。
雲霧垂下眼眸,心如明鏡。
“皇上,不查查嗎?”
此時,帝王回御書房的路上,陳玉安憋不住話地問道。
“還用得著查?那女子,就在她們當中。”
陸堯語氣嘲諷,“上一回朕之所以會中招,不就是香爐中的香料被人動了手腳?
“這一回也是同樣的手段,恐怕是她早聽到風聲,知道朕要憑著聲音認人,故此在香爐中做文章,幾個人都啞了聲,朕便無法憑著聲音認人了。
“……自作聰明。
“朕還查什麼?
“左不過等上三五日,待她們聲音恢復正常了,一一召幸,自會知曉哪個是她。”
想了想,腦海中又驀地閃過那雙清冷無辜的眼眸,就又補了句,“不是雲才人,是另外三人。”
“啊?皇上,您怎麼知道?”陳玉安一臉想不通。
“雲才人一副溫婉柔弱的樣子,怎麼可能是那個詭計多端的女子?”陸堯俊眉一皺,語氣理所當然地道。
“那可不一定……”
陳玉安一聽,不以為然地道,“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是會騙人,雲才人是她們四人當中最漂亮特別的一個,沒準就是最會騙人的一個。
“依奴才來看,皇上這分明是一眼瞧中了雲才人,才會這樣替她分辯……”
說著說著,忽然覺得不大對勁。
抬頭一看帝王臉色。
“朕是皇帝,還是你是皇帝?”陸堯冷冷睨著他。
“嘿嘿……當然您是,您是皇帝,奴才就是瞎說,瞎說而已。”陳玉安趕緊賠著笑,還朝自己臉上甩了兩個嘴巴子,一副諂媚樣。
陸堯瞥他一眼,提步繼續往御書房走去。
陳玉安在後頭趕緊跟上。
剛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嘴賤道:“那皇上今晚可要召幸雲才人?
“其他幾個妃嬪聲音都那樣了,怕是在床上,皇上會不盡興。
“雲才人出不了聲,反而不會在侍寢時,因為聲音難聽,就掃了皇上的興致……”
陸堯腳步不得已又頓住。
他俊臉上似是有些好笑,轉過身,就那麼挑著眼,一言不發地睨著這喜歡多嘴的蠢奴才。
陳玉安被他這樣眼神盯著,一臉後悔地暗暗罵了自己幾句,乖乖背過身去,往地上一跪。
又忍不住慘兮兮地道:“求皇上憐惜……皇上,您可千萬要對奴才輕一點……啊!”
還沒說完。
一股大力,將他踹得直接一個狗啃泥。
“狗奴才!都會安排起朕的私事了?要不這個皇帝你來替朕做?”
陸堯踹了他一腳還不解氣,又補了一腳,罵了兩句,才覺得有些解氣地一甩衣袖,又轉身提步走了。
“奴才不敢!奴才知道錯了!皇上——您別不要奴才啊!”
陳玉安一刻不敢停地從地上爬起來,在後頭慘叫連連地趕緊跟上。
而此時。
雲霧幾人,已由宮人領著,去往各自分配的宮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