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尚未破曉，福利院的鐵門凝著一層薄薄的露水。
陶思洛踩著拖鞋匆匆穿過庭院時，藍花楹的枝葉在風中簌簌作響，抖落幾滴冰涼的晨露，正巧墜在她裸露的腳踝上。
“誰？”她隔著鐵門問，聲音裡還帶著惺忪的睡意。
“是我。”
許懷川的聲音透過鐵柵欄傳來，比平日低沉幾分。
陶思洛開鎖的手頓了頓。
門軸轉動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驚醒了屋簷下棲息的麻雀。
朦朧晨光裡，許懷川一身筆挺的藏青色西裝，左手提著公文包，右手握著車鑰匙。
他身後停著那輛熟悉的黑色公務車，發動機還在微微顫動，尾氣在清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
“這麼早……”陶思洛下意識攏了攏睡袍的領口。
許懷川的目光在她凌亂的髮髻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七點的航班。”他解釋道”來跟你說一聲。”
“其實不用特意……”
“抱歉，剛領證就留你一個人。”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許懷川從內袋取出手機，解鎖後調出二維碼界面：”我的私人聯繫方式。”
陶思洛摸出睡衣口袋裡的手機，掃碼時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模糊的霧氣。
微信提示音響起，許懷川的頭像跳入視線——是張俯瞰的城市夜景，沒有人物，沒有文字，像他這個人一樣剋制而難以捉摸。
“秘書的微信稍後推給你。”許懷川操作手機的動作很熟練，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我不能趕回來，有什麼事都可以直接找他。”
“好。”陶思洛將手機鎖屏，金屬邊框抵著掌心，傳來冰涼的觸感。
晨風掀起睡袍的一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棉襪，襪筒上沾著昨天陪孩子們畫畫時蹭到的水彩。
許懷川看了看腕錶，秒針劃過錶盤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婚禮方案……”
“我會看的。”陶思洛搶著回答，聲音比預想的急促。
她清了清嗓子，”工作要緊，不用急著決定。”
陶思洛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淡青色，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明顯：”你昨晚沒睡？”
“批改了最後幾份文件。”許懷川抬手整理領帶。
陶思洛握緊了門把手，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路上小心。”
許懷川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微啟又合上。
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向公務車。
“許懷川。”她突然喚道。
男人停住腳步，回頭時眉梢掛著初升的陽光。
陶思洛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說：”首都溫差大，記得帶件厚外套。”
“我會的。”他頷首的動作很輕。
陶思洛站在門口，看著黑色轎車緩緩駛離。
尾燈在朦朧的霧氣中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街角。
她低頭看了看微信裡新添加的聯繫人，許懷川的朋友圈一片空白，連個性簽名都沒有設置。
整整一個月，許懷川的微信頭像始終沉寂在聯繫人列表上方。
有幾次深夜忙完時，陶思洛的手指懸在對話框上方，最終只是點開了他的朋友圈——一條橫線，像他們之間那道看不見的界限。
六一兒童節那天，秘書突然送來一箱繪本。
陶思洛在整理時發現最底下壓著張便籤，上面是許懷川工整的字跡：”陽陽要的《藍花楹的故事》”。
落款日期顯示是他出發那天。
一個月的時間像福利院門前的溪水，平靜地流淌而過。
陶思洛的工位抽屜裡躺著三份婚禮方案，每份都附有詳細的計劃和場地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