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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鼓作氣說完,她直接關上了門。

她靠在門板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冰涼的金屬門鎖。

門外傳來布料與門框摩擦的窸窣聲,霍應瓷沒走。

“鬱綏青。”他忽然連名帶姓地叫她,“按照協議裡的規定,這是你應當履行的義務。”

結婚前,為了保障兩個家族的利益,他們曾經簽下婚前協議。

其中的一條規定就是,在必要的場合裡,雙方必須共同出席。

霍應瓷的影子透過門縫在地毯上拉得很長,他一隻手撐著牆壁,說得有些猶豫。

這句話聽起來格外刺耳,鬱綏青冷哼一聲:“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門外傳來打火機開合的脆響,金屬碰撞聲像把鈍刀在耳膜上反覆拉鋸。

霍應瓷吸了一口煙,聲音隨著步伐越來越遠:“地址晚點發給你。”

未盡的話語懸在半空。

鬱綏青望向梳妝鏡裡自己略顯蒼白的臉,聽著逐漸消失的腳步聲,繃直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

到了週三下午,鬱綏青正準備下班,急診室裡忽然送來個病人。

劇烈胸痛入院,送來的時候意識幾乎沒有。

經過簡單的診斷,她很快就意識到,這個病人大概是主動脈夾層,心外科最兇險的疾病之一。

醫院馬上為他開了綠色通道,緊急做了各項檢查。

CTA結果出來之後,鬱綏青心一緊:“確實是夾層,必須馬上手術。”

雖然並不是最嚴重的情況,但很難說會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

“現在哪位主任在?”她問護士。

護士還沒來得及回答,沈瑾就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急診室。

粗略地看了一眼病人的情況,乾脆利落地吩咐道:“送手術室,我馬上來。”

見鬱綏青一直站著沒動,沈瑾眼神疑惑:“怎麼傻了,沒見過夾層?”

“老師,我……”鬱綏青試圖解釋。

“A型夾層,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換衣服?”

這下鬱綏青再也沒猶豫,到更衣室裡換上了手術服,徑直往手術室趕。

手術室裡,病人的胸骨被劈開,一顆孱弱的心臟暴露在視野裡。

沈瑾是主刀醫生,鬱綏青作為助手站在她的旁邊,金屬手術器械的涼意滲進指骨。

一切準備就緒,沈瑾的聲線溫柔而堅定:“開循環。”

鬱綏青的視線緊緊跟隨著沈瑾的手——這是全國最頂尖心外科專家的精細操作。

明明是困難的四級手術,但是對於沈瑾來說似乎完全不在話下。

當手術刀切入主動脈外膜的瞬間,鬱綏青聽到一聲類似溼牛皮撕裂的悶響,夾層假腔裡的血噴濺在她的護目鏡上。

“血管阻斷鉗。”沈瑾伸出手,鬱綏青精確地把器械遞到她手中。

阻斷鉗被夾在主動脈的兩端,沈瑾開始修剪受損的血管壁,亮銀色的手術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在沈瑾手裡,它不光是一個工具,更像是一把武器。

縫線在人工血管和主動脈殘端之間穿梭,這是這場手術最關鍵、最考驗技術和耐心的時候。

還剩下最後一段血管,沈瑾瞥了一眼鬱綏青,冷靜地說:“你來。”

鬱綏青一怔,有些震驚:“老師。”

如果血管縫合不嚴密,患者可能會因此喪命,一旦出事,主刀醫生將承擔最大的責任。

但是沈瑾沒說話,直接讓出了位置:“專心。”

鬱綏青沒再猶豫,穩住心神,接過手術器械。

老師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既然老師說她可以,那就大膽去做。

一針、兩針……就像在成千上萬次的練習裡做過的那樣,鬱綏青不斷重複著縫合的動作。

縫完最後一針,她長舒一口氣。

阻斷開放,心臟重新復跳,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傳來,一旁的護士忍不住感慨道:“好漂亮的心電圖。”

鬱綏青愣住了,盯著上面的數據看得出神,腦子裡還在不停地回想剛剛的手術過程。

自她十五歲踏入醫學院的大門時起,就總被人“告誡”,女生是不適合去外科的。

外科的工作強度大,手術時間長,女性的體力根本吃不消。

有一段時間她也差點相信過,可在進入人民醫院遇見沈瑾之後,一切的動搖就都煙消雲散了。

她視睥睨一眾男醫生的老師為榜樣,而沈瑾言傳身教,幾乎教給她一切。

成為像老師那樣的外科聖手,這是鬱綏青的目標,在每做完一臺手術之後,這個想法都會更加堅定。

“剛剛縫得不錯。”出了手術室,沈瑾拍了拍她的肩膀。

平日裡老師向來吝嗇對她的誇讚,聽見這話,鬱綏青眼裡的光瞬間亮起:“謝謝老師,我還有很多需要向您學習的地方。”

幸福到有點不真實,鬱綏青回到更衣室換了身衣服,突然發現掛鐘的時針已經指向晚上十點。

她忽然想起霍應瓷告訴她的時間,立即把鎖在櫃子裡的手機拿了出來。

屏幕亮起,鎖屏界面顯示著她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她把電話回撥過去,那頭幾乎是瞬間就被接通。

“你就是這樣遵守承諾的?”霍應瓷張口便是興師問罪,語氣裡帶著隱約的怒意。

鬱綏青握著手機的指節微微發白,消毒水氣味順著鼻腔滲進太陽穴。

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臨時上了個手術,病人現在還在監護室。”

霍應瓷冷笑了一下,呼吸突然變得很輕:“鬱醫生救死扶傷,妙手回春。”

護士推著儀器車從身旁經過,輪子碾過地磚的聲響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鬱綏青轉身面向窗戶,玻璃倒映出她凌亂的頭髮。

是她失約在先,她無意為自己找藉口:“我現在過去。”

霍應瓷沒再回應,而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盯著霍應瓷陰沉的臉,陸澤舟似勸非勸地開口:“思存的接風宴,你幹嘛非要青青過來呢?”

秦思存就坐在他們旁邊的沙發上,一圈人圍著她噓寒問暖,彷彿多年摯友。

獨自在國外那幾年,她幾乎錯過了燕城的一切。

現在她回來了,看上去還是像七年前那樣文靜、恬淡,是人人稱道的大家閨秀。

她還是霍家的女兒,在這座城市裡依舊沒人敢輕視她。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變了。

霍應瓷移開視線,臉色微不可察地鬆了鬆,冷淡地開口:“她是小存的嫂子,難道不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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