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
一陣怪異的聲響從黑暗的角落裡飄出來，好似有人在吹著破掉的口哨，又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絕望地呼叫。
我猛地把購物車用力往前一推。
同時單手舉起強光手電，另一隻手緊緊握著鋼管，躡手躡腳地朝著發聲的地方摸了過去。
強光瞬間照亮了空蕩蕩的影院門口，讓那些裝神弄鬼的傢伙無所遁形。
還好，只是個拾荒的老人。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燈光稍稍往旁邊一挪，只看到四周扔著不少散發著怪味的飯盒。
還有一堆被購物車撞倒在地的紙箱和空瓶子。
手電筒的光線照在他那張髒兮兮的臉上，他竟然毫無察覺，一雙渾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大概是感覺到有人過來了，他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起來，拖著那副殘軀還想再靠近一點。
我上前一步又把購物車拉了回來，藉著箱子掏出一瓶牛奶和幾個麵包，遞到了他的手上。
看著他雙手四處摸索著，胡亂地撕開包裝，風捲殘雲般地把食物塞進嘴裡，我的心裡終究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往裡面走，左邊櫃子上有吃的。”
最後我還是拿掉了掛在大門上的鏈條，將影院的大門大大方方地敞開著。
以後的生活，誰又何嘗不是拾荒者？
“嗡……嗡嗡…”
震動的手錶提醒我，八點了。
我昂頭，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瓶的冰牛奶，直到冰涼的液體進入身體，將剛浮上心頭的傷感一甩而空。
這才又拉起空蕩蕩的購物車，從超市後門偷偷潛入，繼續投入新一輪的採購中。
鮮肉、排骨、牛肋條……
幾乎每個鮮食冰櫃裡，都貼著7折到5折不等的優惠，尤其是海產區，折扣力度更是大到驚人……
不過採購肉類的人並不在少數，畢竟回家醃漬煮熟，肉食還是很好存放的，有人更是趁著高溫天氣做起了臘腸臘肉。
我看著一冰櫃無人問津的骨頭和海產，想了想，還是直接找上了部門經理。
“這三個冰櫃上的，我都要了。”
我指了指已經開始化凍的北極冰蝦和堆在碎冰上的死魚死蝦。
說是死魚，其實都是水箱斷電後沒有打氧而死掉的，這會都還很新鮮。
不過海產買回去，需要用到不少的水來清洗，所以幾乎沒有人願意買。
“全、全部嗎？”
擺了大半天，整個水產區空無一人。
經理都已經準備好趁沒臭之前收拾掉，也算省下這一區的電了。
沒想到這會居然有人要買，而且還是全場包圓。
他彷彿看到月底的績效獎金在朝他瘋狂招手～
“嗯，不過要幫我送一下，到對面電影院。”
經理表示這算什麼難事！
他大手一揮，不光給我打了三折的優惠，還裝了不少冰塊，招呼兩個員工和我一起打包裝袋。
沒一會功夫，海產就裝了滿滿的三輛購物車。
另外還有兩輛購物車裡面全是豬骨頭，和牛雜、豬雜等內臟，也是一樣在原價上打三折。
看著直接砍掉一大半的價格，我樂乎得差點捂不住嘴巴，喜笑出聲。
只敷衍地和經理解釋道，先存放在電影院冷庫，晚點單位車來了就裝走。
然後就急不可耐的催促著他們趕緊送。
畢竟我還有不少東西在後頭等著買呢，得趁停電亂起來之前趕緊溜，免得等會遭誤傷。
我一個人推著兩輛購物車健步如飛，後面兩個員工一人推著一輛，還氣喘如牛，臉色紅得嚇人。
“不、不行了…… 歇、歇一會……”
還沒推出兩百米，他倆就齊齊揮手錶示走不動道了。
整個人倚在購物車上，身體緊挨著購物車裡的冰袋子，貪婪地吸收著裡面散發出來的涼氣。
我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還以為是今晚的溫度降下來一點，我感覺體感溫度也就在三十五/六度，還能忍受，並沒有比昨晚高上多少。
可如今仔細觀察他們倆和路上其他的行人，大家都保持著散步一樣的速度，不敢走快。
不少人手裡還拎著水，每走幾步就小飲上一口，保持住喉嚨的溼潤。
大家均是一頭汗水，衣服溼噠噠地貼在身上，表情很不太好受。
還好我一身黑色防曬衣，又帶著帽子口罩，包裹得足夠嚴實看不出與常人不同。
短距離出行尚且如此，今晚那些走國道、省道的人，若是汽車沒油或出了故障，在偏遠遼闊的土地上，該怎麼辦？
本來計劃買完東西就從國道離開，我突然覺著路線需要做出調整，這裡面可能發生的變故太多了。
我一邊思考著，一邊學他們趴在購物車上，儘量不表現出異樣。
三個人保持著怪異的姿勢，慢慢地推動著購物車，一點一點向前挪。
短短幾百米的路走了將近十分鐘，才終於到達電影院門口，有了建築物的遮擋，人可算喘得上氣了。
難怪上一世，小區後面的超市平常不過五分鐘的路程，大家卻都選擇了就近的小店。
而我在上一世，餓到根本走不出小區。
流浪漢還蜷縮在原本的角落裡，沒有移動，大概是填飽了肚子，這次也不關心這兒的動靜了。
我藉著揹包的遮掩，取出來兩瓶水，分別遞給了蹲在地上休息的兩個人。
他倆大概是怕被我逮著幫忙搬東西，腳底一抹，悄悄地溜了。
其實我也沒打算往裡面搬，那套說辭不過是敷衍經理罷了。
這會人走了，我倒是更好辦事。
我直接將食物連著購物車，一併收進了空間。
只留下一輛空蕩蕩的購物車在外面，做做樣子，推著朝人群擁擠的一樓走去。
別人在汗如雨下，我卻艱難地在大雨裡穿梭。
再一次慶幸帶了帽子和口罩，要不是距離拉不開，我都想直接打傘了。
超市大門口的冷氣飄在空氣裡，就像燉煮了幾個小時的好火靚湯，饞得人們不停地往那擠。
擠進去了的人一個個無不打著冷顫，卻一臉上癮得不捨得離開。
在丟掉礙事的購物車後，我終於從一個大叔的腋下拼命地擠了進來。
大氣不敢喘一下，就怕還沒來得及收最後一波，就被身上五花八門的味道燻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