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抬腳，朝著房產證上那個燙金的地址走去。
明城壹號，一座。
魔都市中心，黃浦江畔，名副其實的寸土寸金之地。
剛走出地鐵站，帶著水汽的江風便迎面撲來。
三棟超高層豪華公寓，每一棟都超過五十層。
蘇沐抬頭望了望，脖子都快仰斷了。
據說，這裡配備頂級私人管家團隊，提供無微不至的定製服務。
還有號稱前特種兵組成的安保團隊，二十四小時輪班巡邏，守護著這片奢華領地。
什麼售樓部、物業中心，蘇沐興趣不大。
那些流程想想就頭疼，他懶得繞圈子。
他溜溜達達晃到一座入口的崗亭前。
對著裡面站得像棵小白楊似的保安小哥，隨意地揚了揚下巴。
“來看房。”
保安小哥明顯愣了一下，眼神快速在蘇沐身上掃過。
T恤，牛仔褲，運動鞋，全身上下加起來估計不超過五百塊。
來看房？來明城壹號？
保安小哥心裡嘀咕，臉上卻不敢怠慢。
他迅速抓起對講機，壓低了聲音。
“林管家，門口有位先生……嗯，說要來看房……”
這年頭，新聞看多了，低調的大佬事蹟層出不窮。
萬一真是個喜歡穿安踏體驗生活的隱形富豪呢？得罪不起。
沒一會兒。
一陣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
一個穿著剪裁精緻的灰色職業套裝的身影快步走了過來，身姿窈窕，步履生風。
“先生您好，我是這裡的物業管家，我來為您介紹……”
女聲清脆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職業化甜美。
但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蘇沐抬眼看去，目光對上那張妝容精緻的臉時，微微一怔。
好像……在哪見過？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裡飄過幾個模糊的畫面，卻又一時抓不住。
他的視線不經意掃過對方胸前彆著的銀色銘牌——
物業管家：林蜜雪。
林蜜雪？！
這不是他大學同學嗎？
當年金融系男生私下票選，穩坐頭把交椅的系花啊！
陽光透過階梯教室的窗戶，懶洋洋地灑在她身上。
簡單的白色T恤和藍色百褶短裙，勾勒出青春逼人的曼妙曲線。
課桌下，那雙又白又直的長腿不安分地輕輕晃著，晃動了多少少年的心。
雖然大學裡沒搞過什麼官方校花評選那麼俗套的活動。
但男生宿舍夜聊時，林蜜雪的名字絕對是出現頻率最高的那幾個之一。
公認的“甜美初戀臉”。
不過，蘇沐記得，這張甜美臉蛋下，似乎藏著點別的東西。
大學那會兒，她身邊總是圍著一群獻殷勤的男生，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
卻又和每個人都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撩得人抓心撓肝，就是不給個準話。
用現在的話說，有點“海後”內味兒。
“嘖，世事難料啊……”
蘇沐心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昔日的校園風雲人物，金融系的甜美系花，如今成了豪宅的物業管家。
他還以為，像她這種條件的，畢業不是被哪個富二代收了，就是去做顏值主播撈快錢去了。
現在看來，好像也沒那麼“海”？或者說，海也得先有工作？
“哎？蘇沐？！”
一聲帶著明顯驚訝和幾分意外欣喜的女聲響起，打斷了蘇沐的發散思維。
林蜜雪顯然也認出了他，臉上標準化的職業笑容瞬間變得生動鮮活起來，熱情了好幾個度。
能在枯燥乏味的工作時間，碰到個大學老同學，對她來說，大概是今天最驚喜的事情了。
這意味著，可以名正言順地摸會兒魚，聊會兒天了。
“你這傢伙！畢業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微信群裡喊了多少次同學聚會，你一次都沒冒過泡！”
林蜜雪嗔怪地白了他一眼，語氣熟稔，帶著老同學間特有的那種埋怨和親近。
她快速地上下打量了蘇沐幾眼，目光在他普通的T恤牛仔褲上停留了一瞬。
不過她也沒太在意，畢竟畢業兩年，社會這所大學的毒打可不是開玩笑的。
能混出頭的終究是鳳毛麟角。
大多數同學，不都還在格子間裡掙扎，為月底的房租和花唄發愁麼。
“行啊你，蘇沐，真人不露相啊。”
“居然跑到明城壹號來看房了！”
“可以啊老同學，最近發大財了？還是中彩票了？”
林蜜雪眨巴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嘴角彎彎，語氣帶著明顯的調侃和好奇。
“呵呵，瞎看看，隨便逛逛。”
“畢業了不就得老老實實搬磚嘛，魔都這地方，誰不是天天被KPI追著跑，哪有空聚會。”
蘇沐笑了笑，不鹹不淡地應付著，沒打算現在就掏底牌。
同學見面，聊聊過去挺好，沒必要搞得像凡爾賽現場。
林蜜雪撇了撇嘴，眼底閃過一絲瞭然：“切，男人，都一個樣。”
她頓了頓，臉上又掛起熱情的笑容。
“行了，不說這個了。難得碰到，要不……我帶你進去參觀參觀我們樓盤？這裡的江景可是絕了！”
林蜜雪嘴上熱情地邀請著，腳下卻像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她壓根就不信蘇沐是真來看房的。
開玩笑，明城壹號什麼地方？
這裡的房子，起步價都是八位數，樓王單位更是動輒幾個小目標！
就蘇沐這身加起來不到一千塊的行頭，怎麼可能買得起？
她猜，蘇沐八成是轉行做了房產中介，想踩盤或者帶客戶？
要麼就是純粹想進來拍幾張照片，發個朋友圈裝個逼，滿足一下虛榮心。
畢竟，大學時蘇沐家境就普普通通，雖然成績不錯人也挺聰明，但這短短兩年，能有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誰知，蘇沐卻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麻煩了，我不是來看房的。”
“我住這兒，一座。”
蘇沐還順手從牛仔褲兜裡掏出了一串鑰匙，在手裡隨意地晃了晃。
林蜜雪臉上的熱情笑容，瞬間僵住了。
“你……你說什麼？”
“你住這兒？名城壹號一座？”
如果蘇沐只是說他在這裡買了套房，林蜜雪可能還會將信將疑。
畢竟蘇沐當年也是學霸，腦子好使，說不定這兩年走了什麼狗屎運，或者傍上了富婆？雖然可能性不大。
可他說他住這兒？
而且還是……一座？！
開什麼國際玩笑！
明城壹號一座，那一整棟樓！早就被一個神秘富豪整個買下來了！
這件事在整個明城物業公司內部，甚至在明城壹號的業主圈子裡，都算不上什麼秘密！
只是沒人知道那位神秘買家到底是誰。
這位老同學，幾年不見，別的沒學會，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倒是練得爐火純青啊！
大學那會兒看著挺老實挺靠譜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變得這麼浮誇？
想在自己這個老同學面前裝大款？顯擺？
好讓自己對他刮目相看，後悔當年沒對他下手？
林蜜雪心裡有點不舒服。
她在豪宅當了幾年管家，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早就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可此刻，面對蘇沐這番在她看來拙劣無比的“表演”，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絲反感和鄙夷。
都是老同學，至於這樣打腫臉充胖子嗎？
她臉上的熱情迅速褪去。
偶遇老同學的那點小小驚喜，早就被這盆冷水澆得煙消雲散了。
心裡對蘇沐那點殘存的，基於校園記憶的好感，也瞬間跌到了谷底。
裝什麼裝啊……真沒勁。
……..
蘇沐是什麼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林蜜雪那點兒心思。
也不生氣，只是覺得有點意思。
他又從褲兜裡摸出個東西，一個鮮紅的小本本。
“真住這兒，沒騙你。”
“喏，房產證。”
蘇沐把紅本本遞了過去。
林蜜雪的視線，死死釘在了那個小紅本上。
瞳孔驟然收縮，又猛地放大。
“這……這……不可能……”
翻開。
白紙，黑字，鮮紅的鋼印。
下面那行小字，更是讓她眼前一黑。
“明城壹號一座全體”！
不是某某單元，不是某某層，是“全體”！
業主姓名那一欄，清清楚楚印著兩個字：蘇沐。
林蜜雪感覺腦子嗡的一聲。
這可是明城壹號一座啊！
整！整！一！棟！樓！
她在這裡當管家快兩年了，比誰都清楚這棟樓意味著什麼。
整個江城地產圈的傳說！
一個神秘富豪，揮手之間，買斷！
當初這消息剛出來的時候，別說物業公司內部了，連業主群裡都討論得快炸了。
各種猜測滿天飛，從海外財團到隱世家族，就沒人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想過！
誰能想到，這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樓神”，竟然是眼前這個穿著一身休閒裝，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大學同學？！
這……這得多少錢？
她印象裡，蘇沐大學時候，家境真的就是普通工薪階層啊。
雖然人聰明，成績好，但跟“豪”這個字，八竿子打不著。
畢業這才幾年？
滿打滿算也就兩年多吧？
發生了什麼？
難道……他是那種最低調，低調到塵埃裡的頂級隱形富豪家族的唯一繼承人？
平時裝窮只是個人愛好？體驗生活？
電視劇都不敢這麼編吧！太離譜了！
除了這個解釋，林蜜雪實在想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
一瞬間，她很是悔恨。
對，是悔恨！
她想起了自己這兩年，費盡心機，削尖了腦袋想往上爬。
參加各種所謂的名流聚會，討好那些開著入門級豪車，自詡“青年才俊”的富二代。
她以為自己抓住了幾個不錯的“潛力股”。
可現在跟蘇沐這一比……
那些所謂的潛力股，算個屁啊！
連給蘇沐提鞋都不配！
她怎麼就瞎了眼呢！
最大的真龍，原來一直就在身邊！大學四年啊！
她居然把他當成了一個除了學習好，其他一無是處的普通同學！
早知道……早知道蘇沐是這種級別的存在……
大學那會兒，別說只是偶爾說幾句話了，她就是天天給他送早餐，佔座位，當牛做馬也得把他拿下啊！
那會兒怎麼就覺得他有點悶，不夠浪漫呢？
現在想想，那叫低調！那叫內涵！
楞了過了足足有半分鐘那麼久，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氣，臉上迅速堆起笑容。
“蘇沐……不，不，蘇同學！”
“你真的把明城壹號一座，全買下來了？”
蘇沐沒直接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
然後，他不再看她，邁開步子，朝著明城壹號一座那氣派非凡的大門走去。
步伐不疾不徐。
“哎！蘇同學！您等等我呀！”林蜜雪如夢初醒。
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了，踩著那雙七八釐米的高跟鞋，幾乎是小跑著追了上去。
高跟鞋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嗒嗒嗒”急促的聲響。
她幾步跑到蘇沐前面，然後猛地停住，微微側身，腰肢一擰，對著蘇沐做出了一個標準而恭敬的“請”的手勢。
“蘇同學~這邊請，我帶您……參觀一下您的家。”
她特意在“家”字上微微加重了語氣，顯得親近又自然。
林蜜雪立刻切換到工作模式，走在前面引路。
高跟鞋敲擊著進口大理石地面，“噠、噠、噠”，節奏重新變得輕快而優雅。
職業套裙的包臀設計，完美地勾勒出她成熟飽滿的臀部曲線。
蘇沐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雙手依舊插在褲兜裡。
目光落在眼前這道熟悉又陌生的倩影上，心裡不禁有些感慨。
幾年不見，昔日那個還有些青澀懵懂的校園女神，確實已經熟透了。
像是枝頭最飽滿誘人的水蜜桃。
甜是真甜，媚也是真媚。
只是這份甜媚裡，少了當年的那份清純和不自知，多了太多精心計算的世故和目的性。
不過，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至少，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