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城北區。
陰暗潮溼的城中村,是無數背井離鄉打工人唯一的歸宿。
女人皺著眉看著四周,高跟鞋越過地上的積水。
紅色包臀裙,金色大波浪,城中村裡格格不入的美景讓路人頻頻側目。
“看什麼看!死赤佬!”
陳媛可不會慣著這些外地佬,直接火爆脾氣破口大罵。
滿意地看著尷尬加快腳步離開的路人,她走進自家那棟出租屋,敲門收租。
三樓302,陳媛大聲拍打防盜門,嘴裡喋喋不休叫個不停。
“死佬,收租!打電話你裝死,是不是當老孃好欺負!”
砰砰砰!
鐵門發出巨響,很快出租屋的門緩緩打開。
陰暗漆黑的房間,一個男人從黑暗中走出來,隻身穿著一條大褲衩,露出肌肉精壯的上身,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模樣,神色卻看起來十分滄桑。
陳媛被嚇了一跳,餘光看到地上散落的玻璃瓶,男人身上低沉的氣壓和酒氣讓她感到噁心。
老姆真是,這房子什麼阿貓阿狗都能租!
她不耐煩地說,“方銘是吧!你租金已經拖欠三天了,趕緊交錢!”
方銘感覺腦子一片混沌,門外的光線太過刺眼,讓他愣神了好一會兒。
酒精沒有麻痺他的神經,那不堪的回憶又回湧而來。
錢……沒有錢了。
自己怎麼混到這個地步了。
回想起自己慘淡的前半生,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初中那會,一場車禍帶走了他的父母,給他原本的生活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看著哭泣無助的妹妹,和一群吃絕戶親戚的嘴臉,年幼的他收拾沉重的心情,毅然決定輟學打工。
十五歲那年起,他開始虛報年齡打工,兩班倒十工時的黑廠他幹過,奧特曼來了都要亮紅燈的分揀他幹過,工地裡最苦最累的鋼筋工他也幹過……
這些年,他什麼髒活累活都能幹,只要能賺錢供妹妹上學,他一聲不吭地咬牙堅持。
好不容易堅持到妹妹上大學,她一句想出國進修,讓他愣住了。
想著再苦不能苦了教育,他咬牙貸款了數十萬的學費。
當錢打到妹妹賬戶的時候,他卻收到了令他晴天霹靂的一句話。
“我受夠了原生家庭帶給我的自卑!我現在長大了,以後我們毫無瓜葛了。”
從此消失了。
方銘看著自己十幾萬的貸款,和這個白眼狼的短信,在陰暗的出租屋裡似哭似笑,無人在意。
買醉三天後,看著上門討租的房東,他語氣低沉,聲音沙啞:
“現在沒錢,寬限兩天。”
陳媛的耐心終於被消耗殆盡,原本她應該在和姐妹一起參加沙龍,而不是被死鬼老媽抓過來跟這群潑皮無賴扯皮!
她衝著這個酒鬼大罵:“沒錢!沒錢你租個屁的房子!”
“老孃沒給你們漲房租已經不錯了!你還敢不交房租,想吃白食是吧!”
“你們這些死外地佬,整天無所事事不好好工作,到頭來連房租都交不起,哪來的臉賴在這裡啊!”
“早點回鄉下種地吧!”
陳媛的罵聲很大,甚至吸引附近的住戶開門或探窗看熱鬧,但一個個都聽得臉色低沉。
反倒是方銘臉色平靜,這些年摸爬滾打的他早就能看淡很多嘲諷,或者說那個白眼狼給他的刺激太大,這些反倒是灑灑水。
陳媛看著這些該死的鄉巴佬噁心人的男凝,一時間有些瘮得慌,丟下一句。
“明天,明天交不出房租帶著你的破爛滾出去!”
然後踩著高跟鞋“得得”離開,嘴裡還罵罵咧咧:
“死外地佬!”
“鄉巴佬!”
“真該死!”
……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願停緩,第二天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只是今天的太陽顯得更加昏暗。
依舊是那間陰暗狹小的出租屋,六月的悶熱讓出租屋的空氣顯得溼熱粘稠,說不出來的壓抑。
低矮的木床上發出吱吱的叫聲。
哭腔,以及斷斷續續的求饒聲。
“方哥……我錯了。”
“真的……對不起……嗚嗚!”
……
陳媛躺在出租屋髒兮兮的床上,看著旁邊揹著身正在繫腰帶的男人,屈辱和疼痛讓她控制不住要哭出來。
但可怕的嘶吼聲和慘叫聲不斷從門外傳來,巨大的恐懼蓋過了其他情緒。
她忍住身體的不適爬起來,抓住男人的手,可憐巴巴的說,“哥,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方銘轉身看她,原本精緻的妝容已經哭花了,頭髮凌亂,神色驚恐,有著讓他十分欣賞的破碎美感。
他回想起陳媛昨天趾高氣昂的羞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笑得讓陳媛產生錯覺,
“我還是喜歡你昨天看垃圾的眼神,別傻了,剛才只是對昨天的道歉……至於保護你,”
方銘拍了拍她哭花的臉,帶著明顯羞辱的意味,“你哪來這麼大的臉!”
陳媛眼神呆滯,縮在床上瑟瑟發抖,她不知道世界怎麼變成這樣了。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
她趾高氣昂地去收租,去做美容,去參加小姐妹的聚會,還花了十萬買了最新款的包包……
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但她現在就好像在一場噩夢裡。
她今天一早過來,方銘果然沒錢交租,她正在出租屋裡大吵大鬧,逼著他滾出去,畢竟要出昨天那口惡氣。
但外面突然一聲巨響,然後就是各種混亂的異動。
當他們兩個靠著窗外看時,那恐怖的一幕讓陳媛這輩子都忘不掉。
城中村的街道上,混亂的人群在驚恐的逃竄,而在他們身後追逐的是一種人形怪物。
它們面目猙獰,身上穿著人的衣服,但皮膚潰爛臉色發青,那恐怖的樣子就像是在水裡泡了一個星期的腐爛屍體一樣。
最可怕的是,逃跑的人群裡有些人突然腳步遲緩,然後吼叫一聲也變成那種怪物,撲向身邊的人,就地啃食。
血腥的場面發生在她入目所及的任何一個地方,更遠處的馬路的公交車上、隔壁樓棟的出租屋裡,全是血腥的吃人場面。
“嘔!”
陳媛當場靠著窗乾嘔著,渾身發抖,“那……那是什麼!”
方銘在她身後,沒看到他的表情,只是低沉的語氣裡隱藏著難言的情緒:
“你看過小說嗎?那應該叫……喪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