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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生沒有目標是很乏味的,尤其是在青檸還未長成大姑娘的現在。

修完新宅後的凌晨突然發現自己沒事幹了,打仗太危險、種地太辛苦,很難想象他在大周居然也會產生就業迷茫。

除了隔三差五的和劉文越…嗷就是那個來抓自己的劉捕快,除了和他還有縣衙裡的捕快衙役們在城裡喝喝酒、吹吹牛逼之外,凌晨每天就是待在家裡喝喝茶、釣釣魚、遛遛馬。

自從回來以後,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太平日子過的其實還挺安閒。可也不能一直安閒啊,這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臨潁縣城也不是沒有娛樂項目,青樓是正經生意,賭坊也挺火爆,個個都是人滿為患的場所。可凌晨既不好賭,又怕染上花柳病,只能望門興嘆。以前還能當個宅男,抽著利群在王者峽谷問候傻鳥隊友的雙親,現在……

唉!著實是沒有一點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帶回來的退伍費已經花掉了一大半,再不幹點啥,就要帶著青檸雙雙返貧了。

“唉!”

一念及此,凌晨就有些惆悵,不禁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端著酒杯站在二樓雕窗前,望著樓下街上的熙攘人群,感慨萬千。

這讓同在雅間喝酒的劉文越和幾個捕快齊齊懵逼。

“凌兄如今從軍回來,家中資產殷實,尊夫人賢惠體貼,己身又名滿鄉里,衙中、綠林俱深敬服、多有往來。還有何事值得凌兄長吁短嘆?”

凌晨望著起身來到自己旁邊的劉文越,搖著頭說道:“人生在世,豈有一直順心從意的時候?想當初我在壽春府和唐軍廝殺之時,雨絲映刀光,泥灘陷鐵蹄。那時我腦子裡只想回家過太平日子。可如今真過上了清閒生活,卻又有些懷念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了。”

劉文越疑惑的喝了一口杯中酒:“身上……什麼?”

“嗐!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喝酒喝酒。”

二人碰杯對飲,又雙雙坐回了座位上。雅間四角的曲架上放著蘭菊盆栽,粉紫珠簾遮著月門,胭脂味飄蕩在空氣中,簾子裡面是一位女子,正在素手撥絃。琵琶輕響,檀煙嫋嫋~

在這裡吃飯不便宜,但是劉文越他們幾個吃飯喝酒、聽姑娘彈曲兒是不要錢的。至於凌晨……又不是他請客,關他什麼事?

“莫說是凌兄,知縣老爺身份夠尊貴了吧?那可是咱們臨穎縣的天!不也是煩心事一樁接一樁。”另一名姓宋的捕快撈了一筷子竹筍地衣拌的涼菜,丟進嘴裡後一邊嚼著一邊繼續說道:

“昨個我去正堂回話,老爺和張縣丞、還有典史、稅課、戶官都圍著桌子上的一張紙愁眉不展,老爺還氣的摔了茶杯,唉!百姓們都覺著老爺威風,可這背後的難處,誰又能看的到呢?”

眾人聞言都是默默點頭贊同,哪怕是他們這些吃霸王餐的捕快,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有些愚民明明犯了王法,卻罵他們是官府的走狗;要是碰上拳腳功夫好的練家子、亦或是兇悍殘忍的流寇,一個傷殘下來,那不就炸了嗎?一家子沒了生計來源,平時又得罪過不少人,日子能好過?對上要小心侍奉,對下還要顧及人情,難著呢!

劉文越也不禁嘆了一口氣,他就深有體會。前些日子,縣尉大人讓他去抓凌晨,他敢不去?發現凌晨惹不起後又拿他來頂包,他敢說一個不字?

“來,喝酒喝酒!”

“來來來~”

放下酒杯後,凌晨看向那名姓宋的捕快隨口問道:“宋大哥,可知老爺為何愁苦?”

“好像是知府大人叫咱們縣在北邊裡陽村那兒修一座橋,就在祥符河邊。我聽稅課的老於說,縣裡的庫銀撐死只夠修一座單洞石拱橋。可祥符河是運河,自汝南到開封、乃至黃河沿岸的客商船隻都要行走,所以必須要修成高拱大橋,橋上能跑驛馬,橋下還要過雙層船。這……這不是讓老爺沒米煮飯,憑空變花嘛!”

這幫縣衙裡的小吏,私下也常常討論職場裡的人和事,十分八卦,同時也消息靈通。

另一名捕快也接上話茬:“哎,我可是聽說,上一任秦知縣走的時候,不僅沒留下什麼,還捲走了兩千兩呢~這庫銀緊張,怕是和他脫不了干係。”

劉文越輕蔑的說道:“誰說不是呢?咱們老爺也是倒黴,這活還是工部指派下來的,說是撥了五千兩銀子,可縣丞大人實際收到的……嘖嘖~”

眾人見他搖著頭止住了話語,紛紛催促道:“說呀!”

“實際多少呀?”

劉文越見眾人催促,轉頭看了一眼珠簾後還在撥弄琴絃的姑娘後,神秘兮兮的朝著眾人伸出三根手指。

凌晨皺起了眉頭:“只剩三千兩了?”

劉文越呸了一聲,露出了十分鄙夷的表情:“屁!只收到了三百兩!上面那幫人是真敢拿啊!”

眾人聽後無不震驚,就連凌晨也張大了嘴巴。

以前常聽人說,哪裡出了災情,朝廷發糧幾十萬石,自以為做的很好,可實際上到老百姓手裡就只剩個穀殼了。他還以為是誇張,現在看來,真是這樣啊!

劉文越嘆著氣,夾了一塊肉片放進自己碗裡,卻並沒有吃,而是握著筷子繼續說道:“這差事是一定要做的,躲不過去。可銀子從哪來呢?老爺縱使內心不想盤剝百姓,怕也不得不……”

“哎!”

桌上眾人包括凌晨都齊齊伸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劉文越也自知酒多失言,嘆息一聲,便低頭乾飯了。

凌晨思索著他們剛才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錢不夠修橋,而橋又必須得修。這種情況下除了想辦法把錢湊夠之外,就只有在橋上下功夫了。

於是第二天,凌晨就騎著馬從家裡出發,來到了距離望雲鎮三十多里外的裡陽村附近。

因為地處中原,所以整個潁川府都是一馬平川,裡陽村也不例外。祥符河像一條絲帶,泛著粼粼波光將整齊的麥田桑林一分為二,水面上時不時的有大小船隻經過,看起來還是比較繁忙的。

但是裡陽村的人卻並沒有什麼商業頭腦,如此繁忙的河段,哪怕在岸邊擺個炊餅攤也能有不少兼職收入。

或許這就是小農經濟的侷限性吧。

言歸正傳。要修橋,當然是在最窄處修才能節省成本,可這條河上這麼大的船流量,修的窄了又可能會造成堵塞。

底下要過兩層船,橋洞就必須得高起來,這是繞不開的。可無論是修的高還是把兩岸壘高,都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時間和銀子。工部撥款和縣衙庫銀如果夠的話,馮延也就不會發脾氣摔杯子了。

那點錢,估計修一半都夠嗆。

哎等等……

修一半……一半……

——

陽光撒在枝葉泛黃的樹梢上,穿堂風輕輕吹過,帶著一抹初秋涼意,拂去沉悶的炎熱。古色古香的縣衙後堂裡,馮延身著便服,看起來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但還是示意侍女給凌晨上茶。

“大人何故凝眉?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哦……一些公務上的瑣事,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呀?”

凌晨笑著說道:“上次蒙冤入獄,多虧大人明察秋毫,晚生才能清白做人。今日特地前來叨擾大人,特表謝意。”

馮延抬眉看了看凌晨空蕩蕩的雙手,謝意?謝意在哪?

“你本就無罪,老夫自然不會叫小人奸計得逞。”

“話雖如此,可要是沒有大人,換了其他人就難說了。所以每每想起便心生感激,想著能為大人做些什麼。今日又見大人心緒不佳,晚生斗膽請大人說出所為何事,或許晚生能解一二也未可知。”

馮延端起茶杯,撥去浮葉後抿了一口,雙目空洞的望著地面說道:“難得你有心,此事……說來也不難,只要銀子足夠,便不是什麼問題。”

緊接著,他就將上面指派本縣修橋的事情說了出來,基本和之前劉文越他們說的大差不差。

凌晨聽完後在心裡偷笑,不過面上還是假裝在思索,似乎也被難住了。過了一會後,他起身拱著手問道:“不知……晚生能否察看一下地圖和修建的具體位置?”

馮延聽後一愣,內心是不想給凌晨看的,那些都是官府文書,凌晨如今只是個平民,憑啥給他看?可又轉念一想,這小子是節度使大人比較看重的人,也算是有些背景,生硬拒絕了也不好。

罷了!左不過一張地圖,他還能看出花來?

於是他就吩咐下人去衙署拿來圖紙,攤在自己的案几上,凌晨起身走上臺階,站在馮延身邊望向桌面上的圖紙。

“南邊這裡是本縣官道,北邊則需要再修一段與東北的官道相連。說起來,除了修橋,還得修一段路呢!如今本縣最多隻能拿出九百兩銀子,多的……一文一釐也沒有了。這點錢修橋都不夠,唉~”

凌晨卻沒有理會馮延暗戳戳的抱怨,這些話他可以聽,但不能跟著說。

仔細察看了地圖後,他又翻開一同送來的報價表,石一塊長寬多少造價幾何、人一天吃用多少、牲畜如何調配、徵用田地又該怎麼補償等等等等記得一清二楚。

看完後,凌晨歪嘴一笑,後退一步後對著馮延鄭重一禮:“大人,晚生有辦法用九百兩造出這座橋來,而且,還有可能給縣衙添一筆不菲的進項。”

馮延瞪大眼睛斜目看著凌晨,滿臉的懷疑和不相信:你不是軍中之人麼?還懂造橋?而且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只用九百兩完成任務都是天方夜譚,你剛剛說什麼?還能有進項?

“你知不知道?此事關乎一縣百姓生計,更是朝廷特指要事,老夫的烏紗帽和一家老小,都系在這座橋上。”

“知道。”

馮延被凌晨自信的表情弄懵了,不禁有些希冀的再次開口:“你真有辦法?”

凌晨笑著說道:“且不提大人於我有恩,我又何必無端賠上腦袋來害大人?我真有辦法按要求完成任務,只不過可能和尋常橋樑不太一樣,一會我說與大人聽,大人再看可不可行。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幾個小要求,斗膽想向大人進言。”

見凌晨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馮延也臉色嚴肅了起來:“若你真能用九百兩銀子完成上能通馬、下能過船,今日所提要求,本官無有不允!”

凌晨興奮的點了點頭,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其一,此事由我全權調配安排,包括人員、銀錢、選址在內的一切,除了大人,任何人也不得干擾我。”

“可以。”

“其二,石橋竣工後,如果能有進項,我要三成。”

“若真能轉虧為盈,本官可正式立下字據,凡後所得,你與臨潁縣衙五五平分!”

“其三,如果有任何人阻撓、或者變相影響修建的進度,我希望大人能替我做主。”

“此事關係重大,無論是誰,敢跟朝廷過不去,本官絕不姑息!”

開玩笑!誰敢跟老夫的前程過不去,都不用凌晨說,老夫單手捏死他!

“除此之外,便再沒有顧慮的了。”

馮延皺眉望著凌晨:“就這些?”

“就這些。”凌晨朝著將信將疑的馮延點了點頭。

“行,這三點要求本官都答應,現在,能跟老夫說說你的想法了麼?”

凌晨走上前去,用手指指著地圖,低聲在馮延身邊說了起來。還順手取下筆山上的狼毫,在硯臺裡攪了攪,拿來一張微黃的紙在上面寫寫畫畫,給馮延仔仔細細的講解了一遍。

小半個時辰後,馮延滿臉震驚的扶著案几,看著桌面上一堆雜亂的紙張,久久無語。

尼瑪!就這麼簡單?

還能這麼搞……

他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方法呢?果然還是年輕人的腦子新啊!

其實,這也怪不得老馮,他又沒有去過潮汕旅遊,自然沒有見過廣濟橋。再說那玩意是南宋才出現的,如今歷史的走向已經發生了變化,他下輩子都不一定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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