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桑懷安進來後,向喻驚鴻夫婦行了一禮:“懷安問喻伯父、伯孃安好!”
又說明了來意:“聽說你們今日喬遷,雖還沒到大日子,但身為初晴的二哥,理應有所表示。”
他送上提來的禮盒:“一點薄禮,還請笑納!”
不愧是翰林院編修,禮數還真是周全,摘不出半點錯處!
只是這禮盒裡——
喻尚武性子直,想也不想直接拿過來看了一眼,然後發現:“糕點?”
他轉頭看向喻初晴:“晴晴,你喜歡吃這些糕點?嗯,品種還有點多,五六樣呢!”
桑懷安臉色一僵,也上前看了一眼。
只看一眼,他就恨不能立刻暈過去,心裡把母親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說了,叫母親準備一點值錢的首飾什麼的,喻家有好幾口人,每個人都準備一樣禮物。
出門的時候,他提了提覺得還算沉,便沒多想。
誰知道!
竟然只是糕點?
造孽啊!
喻家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了,全都看著喻初晴,等她回應。
“我不愛吃甜食,更不愛吃糕點。”她唇角勾起一抹沒什麼溫度的笑。
侯府是真窮啊!
但,跟貧富無關,真心相待的,送她一塊手絹兒她都高興。
重點是,她不打算跟南陽侯府交好。
不但不會好,還恨不能踩死他們!
桑懷安有些急:“初晴……”
喻初晴沒讓他把話說完:“別這麼喊我!”
“從我淨身出戶那一日起,你我再無瓜葛。而如今,我戶籍也已經回到喻家。桑初晴已經死了,以後只有喻初晴!”
“圈子就這麼大,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日後相見,我稱呼您桑二公子,也請您稱呼我一聲永安縣主!”
喻家眾人:這麼剛!
杵著大鐵錘的美人二哥眼眸瞬間一亮:不愧是我妹!這調調,他愛極了!
桑懷安知道自己走這一趟肯定要遭受白眼,縱然心裡不快,也能忍得住。
而且,他也沒忘記,她離家那日,父親的確派出死士去殺她!
但他不提,而是道:“初晴,你離家那一日,我也同你說過。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是你的二哥。”
話音落,一個大鐵錘砸到他面前,地磚瞬間碎了!
喻尚武身法極快,沒人注意到他是怎麼過來的。
但他一眨眼就到了桑懷安面前,指著桑懷安的鼻子,罵道:“你是她二哥,那老子是什麼!”
喻初晴:“……”
二哥,你忘記自己長了一張美人臉了麼?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
二哥VS二哥!
儘管南陽侯府勉強也能說是將門,但桑懷安是個文人。
被這麼懟過來,口水都要噴他臉上了,一瞬間他的內心充滿被死亡支配的恐懼!
他下意識退後三步,用袖子抹了抹臉,勉強作了個揖:“你便是喻家的二哥、尚武兄?”
眼前這位要進太子親衛營了,自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但顯然,喻尚武一點兒也不怕得罪他:“說得沒錯,老子就是兇!”
他提著桑懷安拎過來的糕點禮盒,指了指大門口的方向:“姓桑的欺辱我妹妹,竟讓她清清白白、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姑娘,穿著一身裡衣走了十里路,途中還被刺殺!”
他力氣奇大,單手拎著大鐵錘,另一隻手拿著禮盒的同時,還能一把將桑懷安拎起來往外面拽:“當初是你們趕走她、還想要她的命!現在她立功了,又來套近乎?狗都沒有你會舔!”
一口氣把人扔出了府門外,大鐵錘在他手裡虎虎生風地轉了幾圈。
“趕緊滾!不然下次就砸破你的腦袋!”
生怕不知道怎麼砸,他掄起錘子演示了一番:“咣噹這麼一砸,腦漿迸裂,像撒了一地的豆花兒!”
桑懷安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府門外了。
緊接著,是砸到了他身上的禮盒。
門砰地關上了!
桑懷安都已經是七品官員了,讀書人遭遇了這樣野蠻的事,簡直完全沒法消化。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就是這個感覺了!
他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
跟喻初晴翻臉?
那必須不能,他可不像桑懷志那個蠢弟弟那樣無腦。
唉,就是後悔。
如果當初趕走喻初晴的時候,他阻攔一下就好了。或許今天喻初晴都能給他一點臉面。
說這些也無用,他應該想辦法,如何才能改善這關係?
喻尚武回到廳內,對上了一家子無語的眼神。
小管家喻今歌指著碎掉的地磚,氣勢洶洶地道:“二哥!咱們現在住的不是土房子了,你這一錘子下去,要修的!地磚不要花錢買呀!”
笨蛋美人渾身一僵,秒慫:“我沒有錢!”
喻初晴一笑:“二哥馬上就要去東宮當差了,你要有俸祿了!”
喻尚武:“……”
說好的兄妹相親相愛呢?錢還沒到手,就被惦記上了!
兄友妹恭的小船,說翻就翻!
喻初晴笑了下,轉頭看向喻慕文:“三哥,二哥那邊會有太子的人來接應,無需操心。倒是你,要去國子監了,必定要拜一位良師,日後在國子監才混得開。”
喻慕文頷首:“我拿幾篇文章,去了國子監給夫子們過目,選一位老師?”
不想,喻初晴卻道:“你準備好,過幾日我帶你親自去國子監祭酒府中拜訪!”
喻今歌震驚:“姐,你跟國子監祭酒也有交情?”
喻初晴笑得意味深長。
多的是南陽侯府不知道的事!
國子監祭酒姓梁、名實,是遠近馳名的大儒。
人如其名,是一個很實在的人,看重的也是真才實學。
他年近七十,頭髮花白、留的山羊鬍幾乎全白。
這一日他休沐在家,南陽侯攜幼子拜訪。
“額……”
聽完南陽侯的來意後,梁實很是為難。
但,出於有教無類的原則,他還是給了個機會:“四公子帶了你寫的文章吧,可否讓老夫看一看?”
“這……”桑懷盛十七歲,卻已經是牛高馬大的了,被這麼一問,整個人尬住。
南陽侯擰眉看向他:“安兒不是讓你準備了嗎?”
老二是真有文才的,不但幫選好了題,還指導了一番。
給了這三四天,悶頭寫那幾百個字,怎麼寫不出來?
桑懷盛沒寫。
但桑懷盛不敢說。
他撒了個謊:“我寫了來著,忘記帶了。”
梁實見他這求學卻一點兒也不端正的態度,眉頭皺得更緊了。
國子監是為朝堂輸送人才的,走後門本就為人詬病。
只是這世道都是如此,水至清則無魚,偶爾有些規則之外的鬆動,未必不可。
但!
一個連想走後門都出紕漏的人,怎麼能勝任入朝為官、為皇上效力、為百姓謀福?
南陽侯也是對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滿意,但頭都剃一半了,他只能硬著頭皮上:“祭酒大人,犬子笨是笨了點,勝在還算勤勉。若得您盯著點兒,興許能爭氣一些。”
要是喻初晴在,聽到“勤勉”二字,大概想無語問蒼天。
信他桑懷盛勤勉,不如信她是武則天!
梁實面有菜色。
這樣的資質,還讓他盯著點兒?
想什麼呢!
他收的學生,都是不需要科考、可以直接舉薦入翰林的級別。
一個文章都沒拿來給他看一眼的,盯哪裡?
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共有四個洞嗎!
“南陽侯……”滿頭華髮的小老頭猶豫了一會兒,道:“令郎看著一表人才,但要帶文章來考校學識,這是必須的。國子監並非老夫一言堂,不若您改日再來?”
南陽侯自是不願。
還沒說話,聽得管家來報:“老爺,永安縣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