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踩著雪窩子，深一腳淺一腳的下山。
白雪和白潔，只能跟著。
她們知道，依照老爹白德仁的尿性，要是回到破草棚子裡。
又是一陣謾罵和暴打。
這個日子，沒法過。
只能先去曹昆家，避避風頭。
老爺子曹連魯，雖然六十又三，可是在山裡雪地裡，腳步一點不比年輕人慢。
只是他臉色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到進了寡婦屯，天色已經大黑。
屯子裡的煙囪，冒著黑煙，煮苞米碴子和紅薯的香味，在屯子上空蔓延。
零零星星的幾盞煤油燈的光亮，透過門縫，灑在積雪的土路上。
穿過屯子，來到最西頭，就是曹昆家。
曹連魯家，則在一牆之隔的兩間老宅。
曹昆還沒有進家門。
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子激動的聲響。
“曹剛，你個小兔崽子！我都等了你一整天了！說，跟不跟我回學校？”
“怎麼滴？難道還讓老師，給你跪下嗎？”
緊接著，傳來喬桂花的嗔怒聲，“剛子啊！你老大不小了！快把高老師扶起來！人家圖啥？還不是為了你的前程！”
好傢伙！
老學究高啟福，果真還在！
三妹曹爽朝著大哥曹昆，吐了吐舌頭，急匆匆的跑進院裡。
“對不起，高老師。我主意已決。真得不去學校了，你就別逼我了。。”
“犟種！信不信我扇你？”氣得滿臉漲紅的高啟福，抬手就要給曹剛幾個大耳瓜子！
“住手！”
隨著一聲暴喝，曹昆懷裡揣著小金雕，踏進了院門。
這是他穿越後，第一次進這個家門。
可以用家徒四壁幾個字來形容。
太他媽寒酸了。
黃土堆砌的破院子和三間土屋，屋裡出了一張破桌子和一條板凳。
連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
老孃喬桂花，年齡在四十歲左右，依照後世的俏皮話，雖然風韻猶存，可是，頭髮已經有些斑白。
臉上都是菜色。
再看四妹、五妹，穿著露著棉花的破棉襖，一個個和叫花子一般。
還有那個曹老六，雖然三歲了。又矮又瘦，活脫脫一個脫了相的小猴子。
怪不得二弟曹剛要執意不上學，要去打獵。
一大家子，太他媽窮酸可憐了。
一邊觀察，曹昆快步走到高啟福面前。
高啟福舉著的手，懸在半空。
他當然捨不得打自己的愛徒，只是有點恨鐵不成鋼，做做樣子！
正好，有人喊住手，他順勢把手放下，看向曹昆。
曹昆衝著高啟福一拱手，眨巴眨巴眼睛“高老師，捨不得了？哈哈。。我替你教訓這個臭小子！”
說吧，曹昆照著二弟倔強的臭臉，就是幾個耳刮子。
啪啪啪！
“小兔崽子，叫你嘚瑟！不尊重老師！該揍！人家高老師大老遠的來求你，別給臉不要臉！”
好傢伙。
曹昆越打越起勁。
可把旁邊的高啟福急壞了。
他嚷嚷著，“別打頭！千萬別打腦瓜子！把我學生打傻了，老子和你拼命！”
高啟福一邊嚷嚷，一邊擋在曹剛身前。
“哈哈哈。。高老師，你心疼了？”
“自己的學生，當然心疼！我讓你嚇唬嚇唬他，沒讓你真打！”
眾人一看高啟福，護著愛徒，護犢子的樣子，又好笑又心酸。
曹昆扶起曹剛，惡狠狠的說道：“老二，記住！跟著高老師去學校！不僅要上學，還要考大學！”
被打懵逼的曹剛，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還想頂嘴，“大哥，可是。。”
“滾犢子！沒有可是！碰到高老師，是你小子的福氣！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儘管去上學，家裡的事，有我呢！”
喬桂花和幾個弟弟妹妹，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曹昆。
她想不明白，大兒子進了一趟山，怎麼連性情都變了？
瞬間就長大了？
有了當年他爹曹抗聯，說一不二的樣子！
喬桂花走過來，掏出布兜裡的粗布手絹，擦了擦老二曹剛嘴角的血漬。
又摸了摸他紅腫的臉蛋。
“剛子，聽你大哥的話，去吧。跟著高老師，好好上學。這是娘你你借的學費還有生活費。。你還在長身體，別太省了。不夠了，給家裡寫信。。”
喬桂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
裡面包著整整齊齊的九塊八毛六分錢。
這還是她下午，回孃家哭求借來的。
當下，誰家裡也沒有餘錢。
這些是大舅、二舅、三舅湊的，還有姥爺棺材本錢。
喬桂花眼睛有些溼潤。
曹昆見不得這樣。
“行了，行了！都別嘰嘰歪歪了！錢的事，以後找大哥！天黑了，你們快趕路吧。。”
高啟福如獲至寶一般，幫著曹剛收拾東西。
雖然曹剛心裡窩火，還是把大哥曹昆喊到身旁。
他偷偷低語幾句。又把剩下沒有組裝好的幾把木頭獵槍，快速給曹昆交代幾句。
“好嘞~~老二，你他孃的真是個天才！放心，日後打了野豬兔子肉，改天我給你送學校去！”
等到二人走後。
白雪和白潔已經和喬桂花、三妹、四妹、五妹等人，混熟。
雖然家裡窮，可是，窮人更心善。
就是添兩雙筷子的事，都喝苞米碴子粥，餓不死就行。
隔著牆頭，老爺子曹連魯，喊曹昆過去。
吱呀~~
推開老舊的木門，曹昆第一次進爺爺、奶奶家。
曹連魯坐在八仙桌上首，啪嗒啪嗒的抽著旱菸。
一位裹著小腳、身穿灰土布棉襖的老太太，一把拉住曹昆的手。
“昆，快進屋。。奶奶給你留了好東西。。”
融合原主的記憶，曹昆知道，眼前的兩位老人，可是無比寵溺著他。
儘管他們膝下有十幾個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唯獨寵著曹昆。
就像曹連魯的老觀念一樣，曹昆可是老曹家的長子長孫。
就和皇宮裡的太子一樣！
老太太說著，拉著曹昆來到火炕旁。
她爬到火炕角落，掏出半罐麥乳精！
“這是你三姑送來的。。我捨不得吃，都給你留著。。快吃吧，別讓你弟弟妹妹看見。。”
在當下，物資貧乏的年代，麥乳精可是好東西。
老太太給曹昆泡了滿滿一大海碗，笑眯眯的遞到大孫子桌旁。
“咳咳~~”曹連魯用腳底板磕磕長長的旱菸袋。
老太太轉身進了內屋。
這是多年的規矩。
但凡曹連魯做出這個動作，老婆子就知道，接下來該談正事了。
一談正事，她就沒有旁聽插話的資格。
哪像現在，一個個老孃們，七嘴八舌的押著家裡男人一頭。
“昆崽子，你許給喬四的350塊錢，是隨口一說，還是有了門路？”
一聽350塊，裡屋正在納鞋底的老太太，一下子扎破了手指，殷紅的血液，染紅了白線。
“爺爺，您放心。。我有譜。”曹昆恭敬的回答。
曹連魯眼裡閃過精光。
白天，他驚訝於大孫子，一個人打倒七八個人。
現在，他又驚訝於曹昆說有350塊錢！
這可不是小錢吶！
“你這娃子，從小就有主意！你不想細說，我也不追問。不過，你可要小心喬四這個敗類。”
曹連魯看向窗外，似乎在回憶久遠的往事。
“你知道他的腿怎麼瘸的嗎？”
“你知道你爹怎麼死的嗎？”
曹連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嚥了下去。
他不想讓大孫子曹昆揹負上一輩子的仇恨。
他有大好的未來，不能壞在爛人手裡。
“好了。既然你有主意，你就去辦吧。。 記住，錢財都是小事，任何時候，活命最要緊！”曹連魯摸索著，打開八仙桌的暗匣子。
從裡面掏出一個大皮套。
推到桌子兩位一側曹昆身旁。
曹昆眼前一亮，激動的心臟怦怦狂跳。
他拿起大皮套。
沉甸甸的！
“爺爺，手槍？”
“嗯~~59式指戰員專用手槍！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假如自衛反擊真出了事，也不要怕。。這把槍，可以保你不死！”
裡屋的老太太，聽得一愣一愣的。
四十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聽說，老頭子還藏著手槍。
而且，這把手槍，殺了人不用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