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仲康失了顏面,拿起身旁的手絹咳嗽不停,臉漲得通紅,以前駱伊伊肯定會上去幫他拍背、遞水潤嗓。
現在她紋絲不動,眼睛都沒抬一下。
前世她盡心盡力伺候著他,能下地走路直至完全康復。
最後換來的卻是她重病之際,他給陳嘉禾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死?別老拖著花沒用的錢。
這一世您老就在炕上自生自滅吧!
陳嘉禾急忙走到炕前,端起碗給父親喂水喝。
以前這些小事駱伊伊早在他動手之前就做完了,伺候人的活他還是生疏,喂水過急陳仲康嗆了兩口,他皺眉扭頭看著駱伊伊滿臉不悅:
“傻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趕快去做飯?看把爸氣成什麼樣!駱伊伊,我不在的時候,你每天就是這麼照顧我父母的?”
“你有手有腳,鍋裡有飯不會自己熱著吃?你爸媽被我照顧得怎麼樣,你回到家看不見?你不會真以為姜錦汐會‘話療’,三兩句就能讓他老人家紅光滿面吧。”
陳仲康眼神嚴肅了幾分,緩了口氣,“伊伊,你今天怎麼這麼不聽話?居然忤逆長輩的意思,難不成你以前的乖巧懂事都是裝出來的?你是陳家的兒媳婦,你沒家教的態度說出去會讓鄰里笑話你的,丟人啊!”
陳仲康兩口子慣會使用封建教條給駱伊伊洗腦,以前管用得很,她心裡雖不願意也會乖乖照做。
可現在駱伊伊知道這跟古代裹小腳一樣,全是禁錮婦女思想的屁話。
“要是裝樣子都能裝兩年,那也得有非同常人的毅力才行。”
陳仲康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你今天這態度我就全當沒看見,趕快生火做飯去,嘉禾他們肯定餓了。”
“還不快去,”陳嘉禾說,“盡說些不中聽的話,把爸氣成這樣,非要等爸發怒才行?”
駱伊伊看這爺倆如出一轍的表情,心裡覺得噁心,握著小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
陳嘉禾眉頭緊鎖,心裡越發反感。
駱伊伊搬到自己家後,不僅吃穿不愁,日子過得也相當滋潤,放在全村這條件也沒人能比。
可她卻不知感恩,還擺起了架子,現在反倒連說都說不得了。
果然就像錦汐說的那樣,肚子裡沒半分墨水,全裝的是算計,這樣的人萬萬要不得。
陳仲康抓著兒子的手,眯著眼說:“她那個性子,折騰不起來的,就是看到姜錦汐樣樣比她強,心裡不舒服,鬧情緒罷了,你看吧!一會兒就乖乖去廚房了。”
陳嘉惠出了屋,拉著大嫂的手安慰說:“嫂子,你說的對,你胳膊受了傷,本就不能幹活,我大哥真是眼瞎,居然幫著外人說話。”
駱伊伊低頭望了望小姑子的眼睛,漆黑的雙眸在月光下閃著星星,帶著幾分稚氣,她是真心疼自己,“小妹,嫂子沒白疼你,真沒想到你居然有勇氣頂撞你大哥。”
“嫂子,自從你搬到家裡來,對我是最好的,就連大哥都不如你,你哄著我睡覺,給我做好吃的飯菜、補衣服,給我撐腰不讓村裡的孩子欺負我,我當然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嫂子。”
駱伊伊的心被熱了一下,她暗自發誓這一世,一定要讓陳嘉惠幸福。
“小妹,走,去廚房,嫂子給你烤紅薯吃。”
陳嘉惠一聽烤紅薯,眼睛瞬間亮了,大嫂做得烤紅薯最好吃,又甜又糯,聽了就流口水。
“好好好,嫂子做得烤紅薯,我最愛吃了!”
兩人進了廚房,駱伊伊撥開灶膛裡蓋住的煤灰,橙紅色的火便從下面透了出來,這火候用來烤紅薯正好。
她打開廚房的麻袋,從裡面挑選出幾個形狀大小均勻的紅薯,用指甲摳了摳,軟硬正好,太大反而裡面的芯熟不透。
駱伊伊把紅薯放進灶膛裡,慢慢用煤灰一點點埋住,搬了一個板凳,摟著小姑子坐在灶臺前等候著,火光映著她的小臉紅紅的,兩隻小手撥弄著麻花辮,笑個不停。
駱伊伊撫摸幾下她的額頭,細嫩的髮絲又軟又黃,八零年代經濟條件再好,物資匱乏營養也是缺的。
想到日後要離開這裡,她不捨的唯有陳嘉惠。
前一世,她被謊話蒙了心,迷失了自己,只能淪為陳嘉禾向上爬的墊腳石。
陳嘉惠出嫁之前,她也鬧過,阻止過,可是陳家歷來重男輕女,看到兒子掙了大錢,哪裡會管女兒的死活。
在陳仲康和餘桂芬眼裡,女兒終究要成為別人家的人,如同潑出去的水,是個賠錢貨。
陳嘉惠精神失常自殺時,她不在身旁,也沒見到最後一面,陳家只覺得丟人,葬禮走個過場,草草了事。
這一世,她回想起來越是覺得陳家人無情冷漠,好在時間還很充裕,現在的陳嘉惠也不過是10歲的娃娃,離談婚論嫁還早得很。
眼下最主要的就是離開這個無底洞,拿回嫁妝,把這兩年倒貼的錢要回來,日後再慢慢想辦法幫嘉惠改變命運。
“小妹,以後聽嫂子的話好不好?嫂子會告訴你,如何好好活著。”
陳嘉惠點點頭,她現在還不明白什麼叫好好活著,但是大嫂的話總是沒錯的。
駱伊伊抱著小姑子等了一會兒,紅薯的焦香味,漸漸地從灶裡飄出,直到廚房裡瀰漫著甜糯的味道,駱伊伊才把煤灰挑開,將紅薯一個個取了出來。
她隨後清理乾淨紅薯表面的焦皮,掰開看了看,外焦裡嫩透著橙黃,軟糯的薯肉拉著絲,散發出白氣,烤得正好。
“小妹走,咱們回屋吃。”
駱伊伊領著陳嘉惠出了廚房,包著紅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有好東西當然得自己吃,想讓她給這幫沒良心的做飯?做夢去吧!
陳嘉禾聽到廚房的關門聲,心裡哼了一下。
老爹果然說得沒錯,駱伊伊嘴上雖然硬氣,但身體誠實得很,她折騰不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