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風一把轎子門口讓出來,旁邊的喜婆就趕緊請出新娘,讓李潯背上。
鞭炮聲響。
府門立馬清讓開。
就在李潯揹著新娘入府的那刻,沈如風搶先一步,拉著蘇雲錦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本世子也來沾沾喜氣!”
李潯唰地黑了臉,搭在他肩上的蔻甲纖手也驟然收緊。
身穿喜服的兩人怒火中燒。
先是耽誤吉時。
現又搶喜。
這種賤人到底有沒有人管管!
蘇雲錦隔著帷帽看在眼裡。
莫名爽快。
果然,惹誰都不要惹沈如風,他的心眼子又多還小,跟篩子一樣,傷害不大但足以將人膈應到發瘋。
李潯強行忽視沈如風。
揹著新娘跨過門檻。
後腳剛落地。
就聽見沈如風誇張的聲音。
“嘖,蘇家怎麼說也是柳州首富,知府大人與蘇家的掌家大小姐聯姻,這可是轟動全城的大事,排場也該是一等一的才對。”
“當是紅綢滿庭燈如星河,春上枝頭嬌花迎新,滿府的繁華和喜氣。”
“可你看看這裡面。”沈如風一指那些零落的紅綢喜色,“本世子過年在茅房裡掛副春聯都比這兒喜慶。”
周圍爆出笑聲。
李潯假裝沒聽到,加快了腳步往喜堂裡衝,只想趕緊結束禮程,擺脫沈如風這個瘟神。
沈如風更興奮了。
拽著蘇雲錦跟上去。
“李大人,本世子怎麼瞧著你這新娘不太對,她是不是蘇家大小姐呀?要不要掀開蓋頭看一看?”
“李大人,你這麼著急,前面是有你爹還是你娘?本世子記得你是個孤兒啊!”
“李大人,小心摔著,喜事變喪事,你們一家可真要團圓了。”
沈如風叭叭個不停。
知府府的下人也無人敢攔。
準確來說,他們好像都沒要攔的意思,巴不得在角落裡看李潯的笑話。
李潯氣得腳步踉蹌。
跨進喜堂時,還真腳下一絆,重重摔了個大馬趴。
新娘直接從他頭上翻滾在地。
喜帕飛落。
尖叫聲四起。
喜堂內頓時烏煙瘴氣,混亂極了。
沈如風滿意地笑了。
“本世子說了讓你小心嘛!”
這場婚事辦的簡陋,但蘇家是柳州首富,李潯是新上任的知府,面子還是要給的,因此全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
李潯丟人實屬活該。
頂著她身份的蘇明月可不行!
沒了喜帕,蘇明月只能狼狽地趴在地上遮住面容,陪嫁的喜鵲卻又在關鍵時刻犯蠢,只知道連連尖叫。
蘇雲錦忍著心火,快步撿起了掉落在地的喜帕,打算給蘇明月蓋回去。
無意間卻發現。
喜帕上繡的不是她的龍鳳呈祥,而是蘇明月的鴛鴦戲水。
再看新娘所穿的喜服。
果然也不是她準備的那套,而是蘇明月精心準備了五年之久的金蓮並蒂。
蘇雲錦目光微閃。
五年前。
在蘇明月生母趙姨娘的安排下,剛及笄的她跟著繡娘學繡喜帕、喜服、喜鞋,準備隨時嫁給李潯。
年僅十三的蘇明月看見了,嚶嚶撒嬌說,她也要做這些。
蘇雲錦和趙姨娘還調侃她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她紅著臉否認,含羞跑了。
蘇雲錦等了李潯五年。
蘇明月也等了她的心上人五年。
為此,蘇雲錦常覺她們姐妹二人雖同父異母,但親如一體,命運都是相似的。
答應嫁給李潯做平妻的那晚。
她翻出壓箱底的喜服喜鞋和喜帕,發現蘇明月神色黯然,還心疼安慰。
“我們姐妹同根同命,我要嫁人了,你的好事也應近了,你可以多去問問,你那心上人是不是要回來了。”
蘇明月只是苦笑不言。
她知蘇明月雖柔弱但倔得很,便不再多說。
卻原來,
蘇明月的心上人就是李潯。
儘管昨夜她便已明瞭,可真的觸及這些細枝末節,蘇雲錦又覺一陣刺痛淒寒。
原來一切早有端倪。
只是她未察覺。
可就算她察覺了,就能改變蘇明月要殺她奪夫的心嗎?
不能!
她的寬容只會變成蘇明月手中更鋒利的匕首!
清冷的目光透過帷帽的紗幔。
落在狼狽慌張的新娘身上。
攥著喜帕的手用力到骨節泛白。
腦子裡忽然響起沈如風適才說的,“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要真讓他們快活了一時半刻,怎麼算都是虧。”
“把喜帕給我!”
喜鵲突然衝過來奪喜帕。
蘇雲錦眸光一凜,沒鬆手。
她忽然不想成全了,也不想等“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想像沈如風一樣,當眾撕破他們二人虛偽的臉皮,即刻報復回去,求個一時爽快!
可是……
她是蘇家大小姐。
自小學的是女書訓誡仁義禮德。
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凡事顧全大局以蘇家為重,處世更需時時謹記“體面”二字,她不能……
但是……
“當不了惡人就算了,這種晦氣東西我們別動,免得惹得一身騷。”
沈如風忽地從她手中抽走喜帕。
丟進喜鵲懷裡。
手中一空,蘇雲錦怔了下,莫名地如釋重負。
心情卻變得難以言喻。
為何沈如風總能看透她?
眼見沈如風拉著人轉向賓客席,喜鵲抖了抖手裡的喜帕,氣不過地冷嗤出聲。
“被你們動過才晦氣呢!”
聲音不小。
也足以讓沈如風聽個清楚。
蘇雲錦剛想罵句蠢貨,沈如風已經以迅雷之勢將喜帕奪了回來,轉手拋向燃著的龍鳳喜燭!
喜燭撲哧一聲滅了。
沈如風不以為意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晦氣,笑道:“那就都別要,皆大歡喜。”
蘇雲錦大為震撼。
這也太有仇必報了吧?
一片死寂中,喜鵲驚恐的尖叫聲直衝雲霄。
她嗖地跑過去扯下喜帕。
眼見熾熱的餘勢將喜帕燙了個焦黑的洞,喜鵲再次尖叫著跑到李潯面前告狀。
“姑爺,你看!這可怎麼辦啊!”
不過眨眼功夫,金絲繡就的豔麗喜帕便已變得傷痕累累。
儼然是赤/裸/裸的挑釁!
餘光所及。
那些端坐在賓客席上的權貴富豪,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俱是毫不掩飾地露出鄙夷嘲笑之色。
李潯一張臉白了又白。
他忍辱負重至今,就是為了衣錦還鄉,將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到腳下!
他都已經做到了柳州知府,還是成了這些人眼中的跳樑小醜!
都是沈如風!
從一開始就對他言語嘲諷!
剛才還故意絆了他一腳!
如今又這般挑釁!
“沈如風……”
李潯怒火中燒。
幾乎要將肺腑炸裂。
“你實在欺人太甚!”
他驀地抬頭。
雙眼猩紅地怒指沈如風。
“本府自問未曾得罪於你!你卻屢次三番的胡來,把這裡搞得烏煙瘴氣!”
“你究竟是對蘇家不滿,還是故意與公主殿下作對!”
他猛地轉身。
朝主位上的安平公主深深一揖。
雙眼竟迅速溼紅,浸滿了委屈與憤懣。
“公主殿下,請您一定要替我做主!沈如風今日如此放肆,分明是不將您放在眼裡,您千萬不能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