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今日穿著休閒,水洗藍牛仔褲搭配T恤,扎著半丸子頭,微卷的黑髮蓬鬆自然,幾縷髮梢慵懶垂在鎖骨處,將頸線修飾得白皙而又纖長。
比較違和的是,此時那張清透乾淨的臉上,似有少許迷茫。
周政良猜測其中緣由,料想上次並未正面交流,這姑娘極大可能沒看清他的長相,以至於相隔幾步之遙,卻還要絞盡腦汁揣摩他的身份。
事實證明,沒冤枉人家。
怔愣數秒,顧杳回過神來,不著痕跡收起微表情,禮貌開口:“周書記好,孟處長在外面接電話,我去叫他。”
觀身量和臉部輪廓,確認無疑。
正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她正要朝門口走,被周政良低聲喊住,“不急,先坐。”
顧杳腳步微頓,略顯遲疑。
人與人之間相處,第一印象尤為重要。
不可否認,時隔一月有餘,高位者留下的威壓至今仍在。畢竟,見到領導拔腿就跑,絕不是她的作風。
上次系統演示,她偷偷幹了什麼,自己心知肚明。
倘若一切小動作早被大人物看在眼裡,試問這般處境下,敢坐麼。
自然不敢。
然而,職場生存法則第一條,不能讓領導的話掉在地上。
否則,便顯得她不識抬舉。
顧杳身形未動,腦中思索著,該如何將話題轉移。
定下神,她語氣謙和道:“周書記,我有一個疑問。”
察覺到女孩意圖,周政良只抬目看她一眼,也沒勉強,任由她繼續站著。
“什麼疑問。”
堂堂周書記,竟願意給人臺階。
“主牆上的字,是否出自陳津南先生之手?”儘管是猜測,但言語間帶著肯定。
小姑娘眼力不錯。
“你就讀過京大?”周政良問。
陳津南是京大校長,若非本校學生,恐難有機會觀摩他的書法。
顧杳點頭:“京大是我母校,畢業典禮上,有幸得校長親授寄語。”
那幅墨寶,被她珍藏在塘縣老家,寶貝的緊。
但她不知。
陳津南的字,可不好拿。
以周政良對他那位舅舅的瞭解,贈予學生寄語,多半是看中想要將其留校深造。
卻不料小姑娘另有抱負和打算,寧願捨棄深造名額,也要選擇考公。
不知覺時間流逝,孟長鈞接完電話走到門口,映入這樣一幅場景。
夏日午後,清涼敞闊的會客區,男人高大身軀靠坐於沙發,嗓音溫潤醇厚,閒庭適意跟女孩聊著書法,與平日嚴肅的工作狀態截然不同。
大領導今天,似乎心情不錯。
思及此,孟長鈞敲了三下門,才邁腿進去。
結果一看,小姑娘腰板挺直站得端端正正,像極了小朋友罰站。
不明真相的,還以為正在挨訓。
周書記並非苛刻之人,她怎麼不坐。
揣著疑惑,孟長鈞拿出精心準備好的整改報告,放於周政良面前,讓他先過目。
後者翻看幾眼,把資料原路推回去,直接進入主題,“先說福田區街道與住房改造的事。”
話落,周政良明顯察覺到女孩面色緊繃。
這便是她懼怕他的源頭。
擔心被問責。
倒搞得他像不辨忠奸的昏君。
與此同時,孟長鈞也下意識陷入兩難。作為上級,自然不想讓自己部門的人蹚這灘渾水。
猶豫兩秒,他試探道:“情況有些複雜,不如讓小顧暫時迴避。”
顧杳一聽鬆口氣,暗歎孟處長是好人。
下秒,希望破滅。
大領導非但沒有采納孟處長的提議,反而微抬下巴,淡聲示意她:“不必拘謹,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