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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過-來。”

那人從石鍋裡盛出一碗粥給顏瀟兒,那碗瞧著像是被切了一半的瓦罐底。

她接過來左右看看,粥裡煮得白白的不知道是什麼,而瓦罐被切去的邊緣又異常的光滑,罐底和側面包了一層厚厚的棉布,所以一點也不燙手。

“你是虞常眠?”

顏瀟兒餓得本來可以喝完一碗,只是碗雖然不燙手,冒出的陣陣熱氣還是暫時阻止了她的饞意。

趁著粥冷卻的間隙,那人不找她聊天,她也只好沒話找話。

可是“虞常眠”三個字說出口,沒有得到任何響應。

只見那人根本無視熱粥的高溫,一口口拿著個木勺慢慢喝下。

面貌如此相似,她是不可能認錯的。

顏瀟兒心想,他不會是個聾子吧。

於是撿起腳邊的一塊小石頭,重重地扔到了巖壁上。

那人轉頭瞟了她一眼,一副“你不要沒事找事幹”的表情。

顏瀟兒發現,他和虞常青長得眉眼一模一樣,可是氣質渾然天成,沒有人間煙火氣息。雖然頭髮斑白,神情卻如同大齡孩童,沒有絲毫藏著掖著的做作味。

看來不是聾子,顏瀟兒鬆了一口氣。

餓勁上來了,她顧不上聊天,開始咕嘟嘟喝起粥來,那白白的東西吃起來似乎是菱角。

哪裡來的菱角,顏瀟兒沒有細想,只是覺得一碗還不夠,於是伸出瓦罐,意思是還要一碗。

慢條斯理喝粥的虞常眠看到遞過來的空碗,明顯皺了一下眉頭,他放下自己才吃了半碗的粥,給顏瀟兒又盛了一大碗。

顏瀟兒才想起來哪裡不對,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都怪虞常眠和虞常青實在長得太像,虞常青又慣來寵著她,一切都細心妥帖,讓顏瀟兒一晃神,忘記了對方只是一個臉熟的陌生人。

顏瀟兒有了前面一碗粥墊底,這一碗吃的就沒有那般猴急。

她一邊環顧四周,一邊看著虞常眠拿起石塊熄滅掉煮粥的鍋底柴火。

他們所在地方是一線天旁的山洞,洞旁遠處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流,日光從巖縫傾斜下來,映襯得波光粼粼,估計大概是正午左右。

顏瀟兒記得自己被雜草叢捲入井底的時候已經天黑,恐怕她睡了一整個晚上。

虞常眠用沙啞的聲音對顏瀟兒說道:“去-洗-碗。”然後指了指溪水的方向。

“洗碗”這個詞在顏瀟兒生活中是如此陌生,她的手何曾碰過一滴油汙,只是,吃人手短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顏瀟兒下意識的想擼起袖子,才發現自己穿的衣裙外裹了一件軍士的薄袍子,只是她剛剛甦醒就餓了,完全沒來得及注意自己的穿著。

大概是這個傢伙給她穿的,顏瀟兒臉上一紅,也不好問什麼,拎著一個碗,半個瓦罐就朝溪水旁走去。

“這-個。”

虞常眠指了指煮粥的鍋。

“好啦,你看我只有兩隻手,等會就來拿。”

顏瀟兒氣鼓鼓地走到溪邊,這天澗之底不是應該就他一個人生活,怎麼使喚起人來那麼順口。

她把碗和瓦罐放在水邊,正要轉身回去,突然想要照照自己如今的模樣,披著這身袍子也不知道違和不違和。

顏瀟兒湊近溪水邊,暗暗湧動的溪流底有汙泥,上方飄著葉子和輕樹枝,並不是特別清澈的水面,但照出人影還是沒有問題的。

“啊,啊!”

虞常眠聽到衝出天際的尖叫聲也沒有什麼反應。

他只是擔心地看著溪邊的碗和罐。

“我,我的臉……這是怎麼回事。”

顏瀟兒手忙腳亂扔了一個石塊猛砸進去,氾濫開去的漣漪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沒瞎也不是幻覺,能清清楚楚看到溪水裡映出的晃動倒影——竟然是程皇后的臉。

她衝回虞常眠身邊,指著他問:“你,你對我的臉做了什麼!”

顏瀟兒還記得上一次臉上生疼的時候,虞常眠往她臉上抹了什麼東西,還以為是給她治傷的,怎麼會是換了一張臉。

“我-說了,你-中毒了。”虞常眠不是很想理她的樣子,提著煮粥的鍋慢悠悠走到了溪邊。

“你是說你解了我的毒,可是,我的臉呢,我不能頂著仇人的臉活下去啊!”

顏瀟兒簡直要崩潰了。

“難-怪,你-眼-裡,都-是-她。”虞常眠蹲在溪邊,頭也不回地洗起碗來。

顏瀟兒捧著頭痛欲裂的腦袋,想起她昏迷之時,做了噩夢,夢裡都是火燒簾帳之後那無處不在的蛇蠍美人的臉。

看著虞常眠洗碗的動作,映襯在陽光下有種平凡的魅力,顏瀟兒漸漸平靜下來。

她本來就不是容易激動的人,在這天澗之底,都不知道能存活多久,糾結自己的容貌又有什麼用。

她甚至忍不住想到,要是當時眼中恨的是虞常青,難道這個雙胞胎兄長還會把自己“捏”成同款臉嗎。

想到這裡,她忽然“噗嗤”笑出聲來,旋即又覺得不合時宜。

“喂,虞常眠,你毀了我的臉,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了,雖然我沒幾天可活,你也別忘了啊,要是你以後有幸能出去,記得幫我去探望一下祖母。”

一直以來臉色淡定的虞常眠聽了她的話,居然直接走過來,一改之前說話慢吞吞的頻率,硬生生地說了一句:“我治好的人,死不了。”

“虞常眠,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要殺我,你卻救我,你們雙生子不是應該同心一致的嗎?”

“弟-弟?”虞常眠的表情竟然意外的茫然。

接下來輪到顏瀟兒意外了。

“你竟然不知道他?你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生活的?”

虞常眠又變回了不想搭理她的模樣,開始在洞壁一側整理什麼東西。

顏瀟兒想起牢裡祖母帶人託來的話。

“瀟兒,如果你真的是巫連族的後代遺孤,成年後三個月內必須殺一人獻祭,不然死的就會是本人。”

“如果在規定時間殺了人呢?”

“那麼永生的可能性就會出現。就算肉體有一天消亡,靈魂也不滅。”

“我的祖父和父親呢?”

“他們的靈魂沒有回來過,或許續族之責並未落在他們肩上。”

“那,是要我在根本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巫連族人的情況下殺一個人?”

“是的,我來,就是特意給你殺的。”來人眼神無比堅定。

顏瀟兒後退了好幾步:“什麼?!”

“你祖母說你在牢裡,沒有機會殺人,只有讓我進來是唯一的機會。”

殺一個從未謀面的人?一個戴著面罩沒有臉的人就可以隨便殺掉嗎?

素來愛護花草的她,連一朵花都未曾攀折過,丫鬟和家丁們只會帶她撿拾落花鋪設房內。

讓不沾血汙的纖纖玉手殺人?

還不如立刻讓她進刑場。

一直在牢房旁等候到行刑時刻的來人,直到目送顏瀟兒被押走,始終沒有等到她動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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