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
飯後，一家人回到小區，婆婆看了眼樓上黑漆漆的屋子，有些詫異：“怎麼沒亮燈？”
孫媳婦黃梅隨口道：“奶奶，媽一向節儉，肯定是我們不在家，捨不得開燈，想省點電費。”
魏建斌微微一愣：“家裡一月電費多少錢？”
在魏建斌的印象裡，電很便宜，一個月十幾塊錢，足夠了。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沈桃月每天做飯，也不知道是怎麼浪費我們家水電煤的，上個月竟然用了一百六十元。”婆婆王翠花滿臉不滿。
家裡每月水電煤，要這麼多？
魏建斌有些不解。
孫媳婦想說什麼，還是默默嚥下喉間的話。
她孃家的水電煤，也是這個數。夏天若開了空調，更是蹭蹭的翻倍。
婆家這麼多人，每月這些錢，已經很省了。
“兒子，你就是太縱著她。每月一千元隨便她花，她還不知足。”婆婆王翠花喋喋不休。
“行了，那錢都是家用，她貪不了多少。”魏建斌聲音冷淡。
“沈桃月今晚這麼鬧騰，害我在曼妮面前，一點兒面子都沒有。”婆婆聲音很委屈，
“晚上我可不許她睡覺，得罰她把家裡打掃一遍。”
孫子魏清逸揹著奶奶上了二樓，累的氣喘吁吁。
家裡是二樓，沒電梯。
以往背奶奶上樓，都是沈桃月的活兒。
他氣喘吁吁，心底一陣不滿：“爸，你不能再縱著媽這臭脾氣了。”
一行人上樓，開門後，屋裡靜悄悄的。
“沈桃月，快來給我脫褲子。”婆婆王翠花扯著嗓子就喊。
屋裡一片寂靜。
婆婆以為沈桃月故意裝聾，氣不打一處來，轉動輪椅就朝著主臥去。
“沈桃月，別裝睡！給我換褲子洗澡，再捏捏腿。”
王翠花打開頂燈開關，口中的謾罵頓住。
主臥大床上，散亂著很多兒子的衣服, 但沒有沈桃月的人。
“賤蹄子，躲哪去了。”王翠花轉動輪椅，立刻又去廁所看。
“沈桃月，出來。”魏建斌冷冷命令。
屋裡還是一片寂靜。
“不在？”王翠花詫異，“倒是能耐了，鬧個脾氣，還敢不回家。”
“甭管她，反正她沒地方去，過會兒自己就回來了。”魏建斌臉色冷漠。
這些年沈桃月偶爾也鬧鬧脾氣，哪次不是自己灰溜溜回來的。
沒了孃家的女人，想鬧也鬧不過一夜。
“那誰給我換褲子啊？”王翠花有些急了，指了指孫子臥室，
“你去叫黃梅來給我換褲子。”
魏建斌有些拉不下臉，這個家有沈桃月在，他還從沒使喚過孫媳婦幹活。
但給自己老孃換褲子……魏建斌到底還是把兒子叫了出來。
“清逸，叫你媳婦去給奶奶換衣服。”
魏清逸愣了愣，還是回了屋：“小梅，媽還沒回來，你去給奶奶換個褲子。”
黃梅手裡還在給果果換尿不溼，當下就怒了：“魏清逸，你沒看兩個孩子還要我帶嗎？你奶奶你怎麼不去伺候！”
“我不合適，孩子你放下，我來弄。”魏清逸有些不悅。
“呵，說的好聽，你會嗎？兩個孩子都是我和媽照顧的，你一次尿不溼都沒換過，教你還得半天。”黃梅冷笑一聲，
“你不想去就讓爸去，反正我不管。”
黃梅自己有工作，她可不怕魏清逸。
魏清逸頓時頭大，拿起電話就給沈桃月打電話。
海景大平層裡，沈桃月看著手機鈴聲響起，第一次沒有接兒子的電話。
手機調成靜音，任由他怎麼打，就是沒接。
魏清逸連打三次後，只能壓著怒火，衝著黃梅大喊：
“去給奶奶換衣服，就這一次。”
黃梅笑了：“魏清逸，求人就是你這態度？我又不是沒給奶奶換過，她哪裡是換個褲子那麼簡單！又要洗澡，又要搓背，還要按摩，當我是澡堂子的工人啊？”
“我要是去了，一準半個鐘頭都回不來。兩個孩子誰帶？難道靠你？”
魏清逸臉色很難看，但黃梅說的是實話，他只能灰著臉找到父親：
“爸，小梅帶孩子，走不開，要不讓奶奶等一會兒吧。反正媽肯定會回來。”
魏建斌臉色不好，正想親自去叫孫媳婦，
突然兒子屋裡，小孫女果果哭了起來，大孫女糖糖“蹬蹬蹬”地跑出來，拽著魏清逸就要看手機裡的動畫片。
魏建斌嘆了口氣，只能自己去老媽屋裡，有些尷尬的給她弄好衣服。
“沈桃月真是要反了！兒子你快叫她回來，我晚上還要洗澡。”王翠花滿臉的不悅。
魏建斌很少伺候老孃，一刻鐘也堅持不了，終於掏出了手機，指尖在“沈桃月”三個字徘徊很久，最終還是放下手機。
結婚這些年，他從沒低過頭。
拿過兒子魏清逸的手機，撥打電話。
“嘟嘟嘟——”鈴聲響了很久，一直沒人接聽。
魏建斌面色冰冷，一把掛斷電話。
脾氣挺大，還敢不接兒子的電話。
沈桃月父母都死了，根本沒孃家回。
他倒要看看，拒絕了自己給的臺階，沈桃月怎麼灰溜溜地自己回來。
——
海景大平層。
昂貴紅酒一杯杯下肚，沈桃月有些微醺，直直盯著手機裡的照片。
她的手機裡幾乎沒有丈夫魏建斌的照片，從前都是兒子的，最近幾年都是兩個孫女的。
一張張翻看著兒子魏清逸的照片，沈桃月心酸無比：
“美玲，你說清逸，怎麼會變成這樣？”
夏美玲靠在柔軟的墊子上，眼神里滿是小心翼翼：
“桃月，從前我怕說了你會傷心，總不敢直說。”
“你這個兒子，小時候明明很不錯，總愛和你一起，見到我也很熱情。”
“可上初中開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待見我就算了，連你這個親媽，都成天冷著一張臉，動輒就甩臉色。”
沈桃月心裡一痛：“美玲，你說的對。清逸這樣，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從前總是自欺欺人，覺得他不過是青春期，叛逆了些。”
“可今天他當眾認小三做媽，我真的……很難過。”
沈桃月眼角滑落淚滴。
魏建斌出軌，她雖然難過，卻還在能承受的範圍。
兩人夫妻二十六年，感情也許有過，但更多的是親情，全靠兒子維繫著。
比起愛情出軌，她更多，為自己這些年的辛苦付出，感到不值。
可今夜，她親生的兒子，站在了小三那邊，當眾叫小三“媽媽”。
她是真的傷心了。
“桃月，別難過了，也許清逸只是一時糊塗。”夏美玲看出沈桃月是真的傷心了，輕聲安慰著。
沈桃月聽著夏美玲的話，打開了手機，幾通電話，一個微信消息。
點開微信，兒子冰冷的消息出現，
沈桃月的淚珠，猛地滴落在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