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邸報!大炎邸報,東海血戰落幕,白洛神白郡主領兵大破妖國,屠敵百萬,揚我國威!”
雪後初霽,天地茫茫。
大炎玉京城外的茶肆內,蕭逸聽著賣報小販的吆喝聲,思緒紛湧。
“白洛神……是五年前武評榜第一的那女魔頭?”
“五年時間,她倒是快取代了她爺爺的人屠之名……只是這麼兇殘,以後誰還敢去北襄王府提親?”
蕭逸搖頭笑了笑,抬眸望向前方走來的一道倩影。
“世子殿下!”
手挽著雪白狐裘的黑衣女子見到蕭逸後,頓在原地片刻,眼眶微微泛紅,眉宇間的清冷凌厲如冰雪消融。
“五年不見,小夜雀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蕭逸起身笑著感慨。
“殿下剛回京就有件喜事。”
夜雀壓下心頭的千言萬語,近前為蕭逸披上雪白狐裘,略微遲疑道:
“奴婢收到宮中影衛來信,聖上似乎有意賜婚給殿下。”
蕭逸笑道:“我這五年都不在玉京,武帝爺怎麼突然想起給我賜婚了?”
夜雀輕聲解釋:
“聽宮裡的傳言,這門婚事是北襄王府先提出來的。
白郡主將平定東海之亂的諸多封賞,換成了一次請旨賜婚的機會,
聖上便許諾她可以隨意選擇皇室嫡系血脈成親,而白郡主傳回玉京的信中只提到了殿下一人。”
沉默片刻。
蕭逸搖了搖頭道:“白洛神,我不能娶……”
不是因為她殺伐太重,也不是因為她實力太強。
單純是因為北襄王府的勢力太大,大到足以影響整個大炎武將集團的半壁江山。
北襄王府的白老將軍那可是曾經與炎武帝一同定鼎江山的蓋世殺神,名列一甲子前天下二十四名將之首,當之無愧的軍中巨擘,兵家武聖。
甚至他那孫女白洛神,還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跡象。
這要是換個朝代,當今聖上恐怕要寢食難安。
雖然武帝爺與歷代雄主都不一樣,從未錯殺過功臣。
可他近幾年的決斷,也越來越讓人猜不出心思。
“如今太子失勢,齊王崛起,白老將軍如果站隊齊王,以他的手腕,至少可保北襄王府的榮光千年不落……”
“放著天大的利益不要,偏偏選擇我這個在京中毫無黨羽,無望大位的淵王世子聯姻,真的只是為了避嫌嗎?”
蕭逸很冷靜。
大炎的局勢非比尋常。
炎武帝膝下七子,除了英年早逝的大皇子之外,每一個都是堪稱能鎮壓一個時代的絕世天驕。
二皇子,封太子,天生聖瞳,瞳開幽冥,可馭萬鬼!
三皇子,封魏王,魔道巨擘,不擇手段,殺孽累累!
四皇子,封淵王,大炎軍神,鎮守永夜,功勳卓著!
五皇子,封寧王,天生神骨,力比龍象,千軍易闢!
六皇子,封越王,潛龍在淵,布控天下,伺機而動!
七皇子,封齊王,玲瓏之心,富可敵國,手眼通天!
原本,大炎開國之初就已經冊立了太子。
並且其他皇子們都封了王位,遠赴封地鎮守一方。
蕭逸的父親就是其中一個,排行老四,封號淵王。
太子坐鎮東宮,常年監國,接觸大炎權力的核心,繼承大統本是十拿九穩的事。
可意外卻發生在七年前。
更改年號時,武帝爺突然下令無期限的禁足了太子。
並且做出了一個在外人看來十分荒唐的決定——
召就藩的眾皇子回京!
這召回的可不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綿羊。
而是一群早已裂土封王,在封地經營了數十年,底蘊深厚,掙脫枷鎖的兇惡蛟龍。
聖心如淵。
武帝爺雖未言明要廢太子,但卻實實在在給了其他皇子奪嫡的機會。
蕭逸的幾位皇叔來到玉京城後,每個人都能重新開府建衙,招募幕僚門客,甚至是讓這些人進朝堂為官。
這份天大的誘惑,就是多次被貶的六皇子西越王都沒能忍住,也選擇留在玉京城。
諸多封王的皇子中,唯有蕭逸的父親淵王是個例外。
他歸京半年真的只是為了探望在玉京學府的兒子。
並且在不久後就請命回了封地,老老實實發展自己的苦寒之地。
這個選擇讓皇室不少人都為之詫異。
需知——
如今大炎王朝的版圖超越古往今來任何一個時代,四海五域、九州八極……凡人跡所至,無不臣者!
從王到帝,不僅僅是一字之差,也不僅僅是權力之差,還代表著能夠證道成仙,光照千古,獲得大長生的希望!
因淵王提前的棄權,曾經蕭逸在玉京城時,可謂各方示好,生活順遂。
但如今就不一定了。
一來,蕭逸身份特殊,在眾多王嗣中,他是唯一一個父輩放棄留京,獲得世襲罔替,今後能完全繼承王位的世子。
而其他與他同輩的皇室子弟們都受到大炎朝一個類似“推恩令”的國策影響,將來繼承爵位時,不僅會削爵,而且封地的範圍也會大幅縮減。
再者,北襄王府如日中天,影響力越來越大。
蕭逸要是娶了這位功冠三軍的女殺神,身邊聚的勢就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了。
那時就算遠離玉京城,恐怕都有人要睡不安穩。
成為眾矢之的,很蠢。
這世界能人輩出,天才俊傑比比皆是。
為了一個女子,舉世皆敵,並不明智。
“白洛神……不能娶。”
出了茶肆,蕭逸吐出一團霧化的白氣,目光幽幽。
夜雀眸光微爍:“殿下的意思是……殺了她?”
蕭逸倏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少女,輕笑道:
“你想什麼呢?且不說她是大炎的大功臣,不該死。
就算不計代價殺了她,老將軍的震怒這天底下又有幾人能承受?
最好的辦法只能是讓她自己改變想法。稍後,你傳個信,讓人將我歸京第一天就光臨雪月樓的消息散佈出去。”
夜雀微訝:“殿下是想自汙名聲表明立場?”
雪月樓是朝廷權貴們最喜愛的風月場所,以前世子雖然經常去,但主要還是為了去另一處地方辦正事。
蕭逸坦然笑道:“在外遊歷的這幾年清湯寡水的,倒真有些想念月島的靡靡之音了。”
“走吧,去雪月樓見個故人。”
坐在入城的馬車內,蕭逸沉下心,溝通起腦海中的一座仙塔虛影,眼前看到的事物隨之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