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睡夢中,許長夏聽到一道凌冽的男聲傳來。
許長夏瞬間清醒了大半。
她都已經五十了!早就年老色馳!怎麼會…
她猛地睜開眼,看向男人,男人剛毅的臉部輪廓緊緻而又充滿年輕的氣息,看著最多二十幾。
“你是誰?!”許長夏愣了幾秒,一把撈過一旁被子裹住自己。
昏暗的光線之中,她眼角餘光不小心瞥見男人精壯健碩的上半身,以及扯掉被子後,他露出的若隱若現的腹部人魚線。
許長夏的臉燒得更厲害,觸電般收回了視線。
“既然你這麼抗拒,甚至不惜咬舌自盡,那這件事,就算了。”男人沉默了幾秒,冷漠的聲線裡,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
說罷,絲毫不拖泥帶水,起身坐到床沿邊,拿起一件軍裝外套披在了肩上。
許長夏後知後覺才察覺到自己舌尖上的疼痛,此刻她嘴裡滿是血腥味。
她也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邊裹緊自己一邊下意識又瞥了眼男人的背影。
這一眼,讓她又愣住。
如果她沒看錯,男人身上穿著的外套,至少是三十年前的軍服款式!
“你……”還沒等她看清楚,男人已經穿好衣服起身,推門大步離開了。
許長夏看著他腳上的軍靴,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
她低頭看向身上的被子,老式的大紅色緞面被子上繡著的,是並蒂蓮花和龍鳳呈祥。
她愣了幾秒,急匆匆地跳下床,按照記憶裡燈的方向走去,拉了下開關。
燈亮起,她粗略地環顧了下四周,果然,是在江家老家!
此刻房間裡赫然是婚房的佈置,而對面牆上掛著的萬年曆上的紅色字體,在四十瓦的燈下更是亮得刺眼,今天,是八一年十二月一日!是她那年訂婚的日子!
許長夏倒退了幾步,在沙發上坐下。
所以,現在的情況很顯然,她死後,重生回到了三十多年前訂婚宴這晚!
剛才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她在訂婚宴後戰死了的未婚夫江耀?!
八一年年底局勢緊張,江家擔心江耀隨時會被派上戰場,所以提前在訂婚宴這晚安排了他們同房。
她只見過江耀四回,對他的臉不熟悉。加上剛才沒開燈,所以一時沒認出是他。
她用力擰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生疼,擰過的地方通紅一片。
她又拎起桌上的老式熱水壺,往搪瓷杯裡倒了杯水,不管它還在冒煙,直接喝了一口。
剛入口,便燙得下意識吐了出來。
“哎呀!”她下意識叫了聲,匆匆忙忙起身擦去身上的水漬。
然而一抬頭,便看到對面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赫然是自己年輕時那張精緻的鵝蛋小臉,此刻被燙得眼淚汪汪,一張櫻桃小口通紅的,有些發腫。
直到此刻許長夏才確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老天有眼!
上輩子,五個月後,也就是八二年五月,江耀戰死,屍骨無存。
這五個月之內發生了太多事情,最終導致,她上輩子做出了最錯誤的選擇,改嫁給了他的弟弟江池,開始了她後面噩夢般的三十餘年。
她是自殺而亡。
最後她死時的那一幕,歷歷在目,甚至直到此刻她的心口還在絞痛。
好在,老天爺給了她重新悔過的機會!
而今天晚上,就是她重寫命運的開始!
許長夏坐在沙發上,緩緩掃視過周圍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
她清楚知道江耀是在哪一天戰亡!這一次,她完全可以提前預警讓他當心。
江耀現在是營長,二十六歲就能當上營長,哪怕在這個年代也是鳳毛麟角,假如江耀可以避開五個月後的那次事故,以後,他一定大有可為!
退一萬步來講,哪怕江耀這輩子還是逃不開戰死的命運,他的家屬可以拿到八千塊的戰死撫卹金,還有一套兩層樓的小樓房。
上輩子倘若不是因為她猶豫不決沒敢跟江耀領結婚證,哪怕後面成為寡婦,有了這些保障,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現在回想起來,她真是傻得可以。
再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成功領證,她是重活一次的人,一定可以用自己的雙手脫貧致富!
現在遍地是黃金,她可以有無數個往上爬的機會!
短短幾分鐘內,許長夏的腦子轉得飛快,她已經將所有事情的利弊,和將來會發生的一切可能都考慮了個清楚。
半晌,她起身,快步走回到床邊,掀開被子檢查了一遍。
床上什麼曖昧的痕跡都沒有,而且,她的身體也並沒有什麼不舒服,所以剛才,她跟江耀的第一次是被她強行中斷了。
但是上輩子,她和江耀的第一晚是成功了的。
在這個年代,新婚夜咬舌自盡趕走未婚夫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江耀對她一定很失望。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她應該去把氣走的江耀哄回來。
她想明白了,打算直接追到江耀那兒去。
剛披上衣服,門外有人徑直推門走了進來。
“誰啊?”許長夏一驚,下意識背過身,匆匆扣著衣服上最後兩顆釦子。
“我。”門口的人遲疑了下,低聲回道。
許長夏回頭一看,竟然是江耀的弟弟江池。
她愣了下,立刻轉身先將領口紐扣繫好。
“你來幹什麼?”她擰緊了眉頭問江池。
“怎麼?不希望我來?”江池腳步不穩地走到她身後。
他似乎喝了酒,許長夏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
她立刻退開了兩步,拉開和江池之間的距離,冷冷回道:“訂婚宴之前,該說的,我都已經跟你已經說清楚了。”
“是啊,不是你說,其實你不想嫁給我哥?”江池陰鷙的雙眼裡帶著幾分戾氣,反問道。
許長夏默不作聲盯住了他。
門外走廊上,去而復返的江耀,腳步頓在了原地。
他抓著給許長夏的止血藥,隔著半透明的磨砂窗,靜靜地看向房內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