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騰…!”
一個墜物急速掉落山底湖中,掀起的巨大浪花,打破了一日平靜。
此刻在山底隱居的孫氏老夫婦正趁著夜色在釣魚。
夫婦二人聽到如此動靜,以為是什麼野獸來了,忙嚇得起身收拾東西。
可等他們收完東西后,卻聽見水中一陣咕嚕聲,接著是一聲微弱的:
“救命……”
這老媼年紀雖然大了,但耳朵出奇的靈光。
“是人!老孫!掉下來一個人!快去救她!”
老孫想也沒想,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三兩下就將秋娘給救了上來。
“咳咳……”
秋娘吐了一口水,接著又暈了過去。
她的髮絲黏在臉上,蒼白臉色上暈染綣粉,手中緊緊抓著一片孩子的殘餘布料。
孫媼驚歎一聲:“這小娘子倒是生得貌美。”
她年輕時也有幾分姿色,但不及這小娘子的三分顏色。
但看這個樣子,她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孫媼抬頭望天:“若真是上面掉下來,她倒也是命大。”
圓月下,有烏鴉的叫聲。
–
竹林深處。
這是一間用木竹搭建的小竹屋。
屋子裡面很簡陋,只有一張四方四正的桌子,以及乾草製作的軟榻,桌上擺著一些簡單家用。
三日過去了。
秋娘躺在草榻上,身上穿的是孫媼的粗布衫,倒也別有幾分韻味。
孫媼嘆息一聲:
“姑娘,你睡了三天了,這要是再不醒,我這老骨頭就沒招了。”
很快夜又深了。
孫媼怕她出什麼事,就一直守著。
果不其然,剛才還睡得好好的秋娘,此刻突然大口呼吸,整個人就像翻滾的魚一樣亂動。
“小娘子醒了?”
孫媼打了個哈欠,以為她醒了就想給她倒水喝,卻不想下一秒秋娘就吐了一大口鮮血在她身上。
“噗——”
這可嚇壞了孫媼了,“姑娘?你這是咋了呀!”
秋娘什麼也沒說,她又吐了一口血,身子還在顫抖,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
“你怎麼會吐成這樣!?”
這回老媼終於察覺到不對勁,抓起她的胳膊就掐脈象。
她心裡又一驚:
“這是…!迴光返照之象……!”
這小娘子只怕是遭受了什麼重大變故。
本來身子就不好,又墜崖落湖,只怕是傷到身子的根基了!
木屋外傳來腳步聲。
老孫揹著揹簍回來:“你看我採回來什麼了!這是靈犀草!這裡居然有靈犀草!”
孫媼不敢相信:“真的是靈犀草!”
靈犀草能化腐朽為神奇!
這將死之人吃了它,三日之內必能活下來!
但這東西生在深山夾縫中,她和老孫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也沒見過。
老媼感嘆一句:“時也命也。”
想必也這是這小娘子命不該絕,這是老天爺指引老孫採到的。
–
秋娘這次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一對夫婦站在馬車旁。
男的那個約莫有四十來歲,穿著地方官的官服,神色肅穆,看著一身正氣的樣子。
女的那位她看不清臉,只看到她懷中抱了一個盒子,口中低喃道:
“秋姑,三年了。”
“你要是死了,也要給爹孃託個夢,你要是活著,快回來見爹孃吧!”
婦人哭的淚流不止,“我的秋姑,你快回家吧…!”
男人抱著她安撫:“走吧,再不走的話,去京都的路就要走不通了。”
“把秋姑喜歡的東西都帶上。”
“不管死了還是活著,家裡都要有她一個位置。”
婦人點點頭,抱著盒子緩緩上了馬車。
馬車在熱鬧的街巷行駛,漸行漸遠後秋娘不知為何,也跟著一起流下了眼淚。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他們是誰?
為什麼這一切讓她感覺非常熟悉,甚至這個婦人喊她秋姑的時候,她竟下意識的就想應答。
回到木屋。
秋娘又吐了好幾次血,孫媼趕緊給她喂下靈犀草。
“能不能醒,就看你的造化了。”
–
秋娘還在做夢。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飄了起來,彎彎繞繞的來到了一個曲廊涼亭裡。
剛才的那對夫婦又出現了,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女娃。
“給她取什麼名字好呢?”
“瞻彼洛矣,秋水伊人……”婦人沉吟片刻,“秋…!就叫她阮秋秋吧!”
“阮秋秋,真是好名字。”
男子低沉一笑:“從今以後,她就是我們的掌上明珠。”
“秋姑,你可高興?”
阮秋秋……!?
秋娘聽到這個名字,倏然睜大瞳孔,頃刻間無數過去的記憶湧入腦海。
她想起來了…!
她全都想起來……!!
她是萊州知府阮思居的女兒;
阿爹舉止得當,尚德緩刑,任職五年來萊州百姓都對他讚不絕口;
阿孃則是陸侍郎的次女,年輕時對阿爹一見鍾情,不顧阻攔下嫁給她爹。
二人伉儷情深,琴瑟和鳴,幾十年感情不變。
這對神仙眷侶成婚後只生下一個女兒,寵愛有加,疼愛非凡。
那孩子……!叫阮秋秋……!
家中人常喚她”秋姑”或是”秋娘”。
名字看似平平無奇,卻是阿孃翻了無數本詩經給她取的。
三年前。
突然有一列官兵闖入她家,還在家中搜出了她爹謀逆的罪證。
阿孃知道阿爹不是這種人,騎上快馬毅然決然的去了京都,去找能幫阿爹平反的貴人。
可證據確鑿,阿爹百口莫辯。
幸好官家惜才,免了阿爹的死罪,只讓阿爹去流放。
爹孃臨走前,將她託付給她未來的夫家,希望他們能保她平安。
大周律法有言,若是女子孃家犯了錯事,只要成了婚,便算作夫家人,孃家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可就在秋娘即將成婚前夕,突然被賊人打昏,緊接著她就失去了意識,上了賊人的馬車。
再然後……
就是和宋瞻的這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