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說過嗎。”
京漾靠在牆邊,微微偏頭,墨黑沉靜的眸子越過面前的人影,直直望向那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人。
頓時,冷意攀上眉梢,他輕嘖一聲,
“誰允許你們欺負她了。”
傅霜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在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覆在她心頭的烏雲層層散去,有道日光照了下來,刺眼的,溫柔的。
得救了。
有這個認知,極力隱忍的情緒像找到了宣洩口,盡數湧了出來。
她氣力全失,雙腿一軟,背靠著牆慢慢滑下,蹲坐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叫喊聲,求饒聲全都停了。
緊接著,一件帶著淡淡薄荷菸草味的外套落在她身上。
修長冷白指尖執著的透明傘面向她傾斜,遮蓋住漫天雨絲。
從上頭傳來的聲音很淡。
“沒事了。”
很淺的三個字,落在心底的份量有千斤重。
“傅霜。”
她聽見他喊她名字,又嘆氣。
“你怎麼乖成這樣。”
京漾想不明白。
怎麼會有性子這樣軟的人。
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喊。
雨越下越大,等了一會兒,地上的人還沒動靜。
他目光下斂,蓋住不耐,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說地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
傅霜還沒站穩,一頂帶著橘子香氣的棒球帽落到她腦袋上,遮擋住了一半的光線。
原先盡力壓制的情緒此刻再次翻湧,淚水在她眼尾堆積成山,化成小溪墜落,面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
她的視線裡只剩下他稜角分明的下半輪廓,以及他遞過來的,帶著淡雅蘭花香的紙巾。
“眼淚擦擦,哭成小花貓了。”
京漾就沒見過這樣能哭的人,說句話的功夫,軟白嬌嫩的小臉上已經是梨花帶雨,眼角眉梢湮著殷紅,情緒已然崩潰到了極點,卻還是壓著哭腔同他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
傅霜知道他不喜歡眼淚。
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京漾沒說話,只是無聲地將她腦袋上的帽簷壓得再低些,然後,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打斷了她不停重複地擦掉眼淚的動作。
“好了。”
夏日的雨來勢兇猛,沒有要停的跡象。
她看著他半邊肩膀被雨水打溼,白色校服浸了水,裹不住那線條突出,結實硬朗的肩胛骨,水珠沿著袖邊一滴一滴墜落。
清淡溫和的嗓音隔著厚重雨幕落入她的耳邊。
“故意的也沒關係。”
傅霜忘了那一日是怎麼回到京家的。
只記得他陪她在那條黑暗的巷子待了許久,等到她哭完,等到大雨漸停,四周瀰漫起飯菜的香氣。
他就懶懶地靠在牆邊,給她舉著傘,整整一包薄荷煙抽完了,他也沒對她說一句重話,更沒催她。
傅霜調理好自己的情緒,看著他手腕間的血跡愣了愣,軟聲,小心翼翼。
“我幫你擦藥。”
“謝謝你啊,傅霜妹妹。”
他朝她笑,低頭瞧了眼手背沾染上的猩紅痕跡,語氣還是很淡。
“不過,這不是我的血。”
他帶著她走出陰暗的巷子。
這時傅霜才發現,這塊區域是老式住宅區,四周沒有商戶,就連路燈投射下來的光也是昏暗的。
京漾皺著好看的眉頭,在她的手機上存了兩個電話號碼。
第一個是110。
“這個是中國的報警電話。”
他很有耐心地教她。
“如果你學不會,或者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就打我的電話。”
京漾站在路燈下,清雋的臉半陷在陰影裡,昏黃的光暈落在他身上,柔和了稜角。
他沒什麼耐心,但語氣始終溫和。
“你可以麻煩我。”
那一刻,她的心跳勝過萬隻蝴蝶振翅。
那天晚上,傅霜在日記本里寫下一句話。
“我好像又喜歡上他了。”
等了一會兒,她把“好像又”三個字擦掉。
改成了“我一直都喜歡他。”
落在耳邊的嗓音低沉,懶洋洋的,帶著一股疏冷的散漫勁兒,瞬間帶回了她的思緒。
“揹你了,還不高興?”
京漾扶住她的腿彎,往上顛了顛。
背上乖乖趴著的人一直沉默,什麼話也不說。
過分的安靜讓京漾有些不適應。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你還想怎麼樣?”
傅霜回過神來,垂眸,眼尾泛起的薄紅漸漸淡了下去。
剛剛她又哭又鬧好幾番,才如願爬上他的背。
“你不是不背嗎?”
京漾冷著臉一言不發。
她似跟他犟上了,軟的像是沒骨頭的胳膊懶洋洋地圈著他,溫熱香甜的氣息澆灌在他的脖頸,
“說話呀京漾。”
京漾抿唇,扶著她腿彎的手指攥緊了幾分力道,沉默許久,從喉間溢出的嗓音有點兒啞,透著點兒無奈。
“敗給你了。”
“哦。”
她終於消停了一會兒,心情愉悅地眯眯眼。
一直敗給我好不好。
傅霜乖乖的趴在他背上,心裡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