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大虞皇帝潛心修道十餘年,基本已經不上早朝,這封《治安疏》修改起來沒什麼難度。
楚鳳歌寫得酣暢淋漓,僅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寫完了全文。
便在他寫得入神時,卻沒有發覺,一縷青氣在紙上湧現,湧進了顱內,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按理說,他不是官員是沒有資格上這封奏疏的,但所幸父親楚震有這個資格。
楚鳳歌看著父親道:“爹,我已經寫好了,你一定要把這封奏疏遞到皇上那裡去,一定要說是我寫的。”
楚震接過那張紙,僅是看了一眼,臉上神情便是一動,抬頭看了楚鳳歌一眼。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這種文筆?
等楚震看到一半,臉上神情劇變,雙手微微顫抖。
他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楚鳳歌。
我入!我入!這是我兒子能寫得出來的?
這篇奏疏簡直把當今皇帝罵得狗血噴頭!
楚震可以想象得到,當皇帝看到這封奏疏,得多震怒。
“你怕死得太痛快嗎?”楚震沉聲道:“陛下若是看到這封奏疏,必定勃然大怒!”
楚鳳歌道:“陛下會勃然大怒,但不會殺我,父親,你若是想救我,就幫我上這封奏疏。”
楚震再次看了一遍,心中還是感到無比的震撼,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
這封奏疏寫得太好了,罵得太狠了!
他實在不敢相信,這麼好的奏疏竟然會出自這個逆子之手!
要是知道這逆子這麼會寫,自己也不會時常想著“當初要是糊牆上就好了。”
“好,我會幫你上這封奏疏。”楚震道。
雖然這封奏疏罵得極狠,但的確寫得好,簡直是一篇雄文!
楚鳳歌道:“爹,你不僅要將這封奏疏上給陛下,還要幫我再抄錄一份,讓人將這封奏疏傳起來,傳得越廣越好!”
楚震驚駭地看著他,還要將這奏疏傳起來?你是覺得死得不夠快?
楚鳳歌道:“爹,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聽我的!”
楚震離開了牢房,跟著離開的還有那個姑娘。
獄卒將牢門重新鎖上後,楚鳳歌便背抵牆壁,慢慢坐了下來。
奏疏已經寫了,如今能不能活下來,就只能看楚震會不會按他說的做,看大虞皇帝會不會毅然要殺他。
夜色中,楚震帶著那封奏疏回了家,回到書房裡,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看了很多遍,但再看還是震驚不已。
但他還是想不出楚鳳歌的意圖,寫這封奏疏大罵皇上,除了激怒皇上還有什麼用?
忽地,一道亮光在楚震腦海中閃過。
他站起身來,道:“備轎!我要去宮裡!”
推門而出,竟已是天亮。
……
皇宮中。
虞帝正在和首輔楊世忠見面。
虞帝修道十餘年,最為倚重的便是楊世忠。
“楊卿放心,你的委屈,朕必定替你出氣!朕一定殺了那個紈絝!”虞帝拍了拍楊世忠肩膀,寬慰道。
“多謝陛下!”
“陛下,平陽侯楚震求見。”便在這時,太監來到虞帝身邊低語。
“讓他進來。”虞帝皺了皺眉,他知道,這平陽侯怕是來為他兒子求情的,但楚鳳歌他殺定了!
做出了這種事,讓天家顏面掃地,如何饒得過他?
楚震走進宮中,便向虞帝行禮。
待楚震行完禮數後,虞帝聲音低沉的道:“楚震,你來為你兒子求饒的嗎?”
楚震低頭道:“臣並非為了犬子前來,而是為了上一本奏疏。”
“哦,上什麼奏疏?”虞帝問道。
楚震硬著頭皮道:“準確點來說,是臣子鳳歌所寫的奏疏,請陛下過目。”
虞帝淡淡道:“他被朕關入大牢,竟還想給朕上奏疏?放那吧!”
虞帝想想便知道,多半是這父子倆上疏乞憐,求他饒過楚鳳歌一命,但這可能嗎?
“是!”楚震小心翼翼地將奏疏放在案上。
“還有事嗎?”
“臣告退!”
待楚震離開後,虞帝和楊世忠又聊了一會兒,才隨手拿起奏疏,隨意的翻開。
楊世忠正想詢問這奏疏上寫著什麼,抬頭卻發現虞帝的臉慢慢變了顏色,彷彿有陰雲匯聚。
楊世忠暗暗感到心驚。
御書房當中安靜一片,虞帝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他目光死死盯著奏疏上的文字,呼吸越來越沉重。
“陛下之誤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長生也。自古聖賢止說修身立命,止說順受其正……”
“陛下反剛明而錯用之,謂長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綱紀馳矣。數行推廣事例,名爵濫矣……”
“陛下又將謂懸刑賞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無不可治,而玄修無害矣乎?夫人幼而學,既無致君澤民異事之學,壯而行,亦無致君澤民殊用之心。《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志,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言順者之未必為道也……”
看完全文的虞帝猛地將奏疏摔在地上,怒吼道:“豎子,豎子!反了,反了!”
怒!震怒!勃然大怒!
虞帝是徹底怒了,修道十餘年的涵養一下子破防了。
這個豎子,怎麼敢這麼罵他的?他楚家想被滿門抄斬嗎?
旁邊的楊世忠臉色大變,一封奏疏怎麼會將陛下氣成這個模樣?這奏疏上到底寫了什麼?
他走上前撿起奏疏,打開一看,越看身體越顫抖,越看臉色越難看。
這奏疏完全就是指著虞帝的鼻子臭罵,罵他修道誤國,罵他荒廢朝政,罵他昏庸……
看到後面,楊世忠也氣得渾身發抖。
這豎子,竟然把他也寫進去一頓罵!
虞帝面沉似水,怒發如雷,大吼道:“來人,來人,將這個豎子給朕抓起來,朕要將他碎屍萬段!”
楊世忠恨得牙癢癢,忽然想到什麼,急忙抓住虞帝的衣袖:“陛下!楚鳳歌就在牢中,但他殺不得!”
虞帝怒極反笑:“此子如此罵朕,朕如何殺不得?”
楊世忠道:“此子敢寫這封奏疏,便是將生死置之度外。若要殺他,必須確保這封奏疏沒有流傳出去。”
虞帝也漸漸冷靜下來。
若是這封奏疏流傳出去,那楚鳳歌必定名震文壇,到時不管用什麼理由殺他,哪怕是因為楚鳳歌睡了公主,別人都會以為虞帝是因為這封奏疏要殺他。
而虞帝也會作為昏君的形象,留名青史。
好一個陽謀啊!
這個豎子!竟想把朕釘死在恥辱柱上!
虞帝突然呵呵的冷笑起來,笑聲令屋裡的人毛骨悚然!
“去,把刑部尚書給朕叫過來!”
“把離明司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