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烏木窗紗之上,忽明忽暗、影影綽綽。
容黛驟然驚醒,發現身體虛軟無力。
突然,一雙熟悉的靴子映入眼簾。
上面鯉躍龍門的紋樣,是她親手繡上去的,花了兩天兩夜,一針一線都代表了她的心血。
男人身著大紅錦衣、頭戴簪纓,俊朗的面容在火光之中晦暗不明。
“陸郎,你這是……”
她剛要開口詢問,看到他手中那支燃著的火把,呼吸陡然一窒。
今天,是陸景昂新科及第之喜。
他第一時間來找她,分享這個喜悅。
還說要為她舉辦一個隆重的婚禮,風風光光將她娶進門。
她沉醉於他溫柔的眼眸之下,毫無戒備喝下他遞過來的酒水,隨後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這一刻,她彷彿明白了什麼,目光中盡是難以置信。
“你要殺我?”
男人神情譏誚,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本來想讓你在睡夢中走得毫無知覺,沒想到竟然提前醒了,不過沒關係,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為什麼?”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猶如在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蟾宮折桂,一舉高中,便是御前的紅人、高官們爭搶的貴婿,不是一個賣豆腐的農女配得上的。”
“太傅千金已經看上了我,認定非我不嫁,有了太傅府做靠山,未來前途不可估量。”
“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你我如今身份差距懸殊,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是一個汙點,明白了嗎?”
他每說一句話,都讓她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彷彿眼前之人,從未認識過。
三年來……
為了讓陸景昂能夠安心讀書,不為生計發愁。
她辛辛苦苦磨豆腐,只為籌集他進京趕考的路費。
寒冬臘月,手浸在冰冷的水裡,生了凍瘡痛癢難耐。
他心疼地捧著她的手,說定會好好讀書考取功名,讓她過上好日子,用一生來愛她、疼惜她。
想到往昔誓言,她覺得無比諷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無言的憤恨。
“你想悔婚,直說便是,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
“顰娘,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麼,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我不能留下一個威脅自己的把柄。”
看著眼前這個虛偽狠毒的男人,她為自己的真心錯付感到可笑。
曾經她以為,他高風亮節、心懷坦蕩,是個真正的謙謙君子。
所以,她才沒將那個秘密說出來。
只是默默陪著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功名。
現在才知道,原來是自己眼盲心瞎,看錯了人。
“陸景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性命和未來的前途也不想要了嗎?”
對方舉著火把靠近,儒雅的面容帶了一絲陰戾。
“這就無須你操心了,這裡很快就會被一場大火包圍,等人們發現的時候,所有一切都會被化為灰燼,包括你!”
他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令人膽寒的話。
她面露驚懼之色,大腦卻飛速旋轉,拼命想著脫身的辦法。
慶幸的是,陸景昂只是給她下了讓身體無力的藥,而非砒霜。
看來他也是擔心,在她死後會被仵作驗出什麼來,絕不給自己留下一絲後患。
但他卻不知道,她的體質異於常人。
尋常毒物對她來說只會產生短暫的作用,所以她才會提前醒來。
現在,身體的力氣也在慢慢恢復。
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拖延時間。
她淚眼婆娑,語氣帶著一絲哽咽:“陸郎,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都是你曾經說過的話,難道你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