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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公社衛生所的大夫給徐錦程做了一番檢查,又給他打了一針,徐錦程總算睜開了眼,哇地哭了一聲,還沒完全哭透了,就又昏了過去。

公社大夫說:“趕快往縣醫院送!”

徐家兩口子問清了路,又趕起馬車往縣城跑。

公社到縣城四五十里地,全是土路,別說班車,連馬車也很少走,所以路很難行,坑坑窪窪,有的地方長了草,有的地方返潮,軟乎乎的,車一碾就是兩條深溝,但小兒馬拉著車,還是跑得飛快,有時甚至讓車的兩個輪子騰空。

坐在車底板上的李玉花,屁股不時地被震起一尺來高,又重重地落下。

但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屁股,她緊緊地抱著昏迷不醒、臉膛紫黑的兒子,嚎啕不止,一邊嚎啕一邊罵,罵男人徐振華吹牛吹死了大兒子,罵公公徐五仙蓋樓蓋死了小兒子。

這時候,她全然忘記了,徐振華每次吹牛時,她是全力配合的,如果說徐振華是主吹,那她就是副吹;徐五仙提出要蓋樓時,她也是舉雙手贊成的。

坐在車轅上的徐振華拼命地揮舞著小皮鞭,抽打著小兒馬的屁股,發瘋似的喊著“得兒啾,得兒啾”,不時地回頭衝李玉花喊一句:“別嚎了,還沒死呢!”

顛簸了一個多小時,馬車到了縣城的醫院。

這個縣名為蒙原縣,縣城內只有一家醫院,它不僅要接收住在縣城的一般病人,還要接收來自四面八方農村的危重病人,所以很繁忙。

徐錦程從母親李玉花懷裡,轉移到了急救室,在醫生們一番辛苦地搶救下,總算醒了過來,但看上去狀態不太好,總是呆呆的,眼珠子半天不轉一下,氣息也很弱,甚至忘記了吃奶的本能。

李玉花把自己的奶頭塞進他嘴裡,他似乎毫無興趣,懶懶的,半天不嘬;偶爾嘬一口,大多也都沒嚥下去,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而在他之前的一百天人生中,對於吃奶一事,十分熱衷,看見乳房就眉飛色舞,兩眼放光,紅潤的小嘴張得圓圓的,像個嗷嗷待哺的小鳥似的,搖晃著小腦瓜子,急不可耐地往母親的胸脯上撲,吃完這個吃那個,嘴裡吃著一個,手裡還護著一個。

徐振華問大夫,他兒子傷在哪了,大夫說,並未受外傷,只是缺氧了,問題不大,住院觀察幾天再說。

住了十天院,徐錦程的情況略有好轉。

之所以說“略有好轉”,而不是說“大有好轉”,是因為他只是保住了命而已,人還是傻傻的,呆呆的,吃奶還是不積極,原本肉嘟嘟的身體眼見著往下瘦。

又過了十天,徐錦程的病情開始惡化,大夫診斷他可能是“熊貓炎”。

熊貓炎即胸膜炎,因為當地的農村人普遍文化低,對人體器官認知不清,加之當地的口音兒化音嚴重,“膜”和“貓”被兒化音後,聽起來完全一樣,所以當地人一直把胸膜炎說成是“熊貓兒炎”,以為和熊貓有關,大夫也懶得解釋,這病在當時來說已是重病。

又過了十天,徐錦程的病情進一步惡化,經常性地昏厥,中途搶救過幾次。

大夫說,情況有點嚴重,可能不是熊貓炎,而是腦門炎。

腦門炎即腦膜炎,也是兒化音惹得禍。

但是徐振華夫妻倆不知道這些,於是,兩人整天盯著兒子的腦門子看,看著那裡一天天暗淡下去,塌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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