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周遇安看著那雙跑的飛快的小短腿,眼皮子跳了跳。
“不至於吧,我有那麼可怕嗎。”
江念念從沒有被人舉那麼高過,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風凌在院中就聽見哭聲,立即出來,瞧見江念念模樣,還以為被惡狗追了,立即快步上前將小傢伙護在身後。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風凌四處看看,並沒有人。
江念念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個…怪叔叔,他…他扔我,想要摔死我。”
風凌聞言,面容一肅。
想要摔死小傢伙?
那可不是小事兒,主子既然和那位和好了,那自然不能讓小傢伙被害死了。
“走,我帶你去見主子。”
江念念眨巴著滿是水霧的眼,“主子是誰?”
“……你二叔。”風凌有些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小傢伙立即點頭,主動牽住了風凌的手,風凌垂頭看了一眼,軟軟糯糯的,確實可愛,
尤其是那雙哭紅的大眼睛,眨著清澈的光芒。
終於趕走了聒噪的周遇安,江忱序放下卷宗,本打算歇一會兒,就隱約聽見了江念念鬼哭狼嚎的聲音,立即坐直了身子。
書房門被推開,他蹙眉朝門口看去,張口就問,“怎麼回事?”
什麼天大的事兒哭成那樣。
風凌剛要張口,江念念卻是“哇”得一聲,朝著江忱序撲了過去,“二叔。”
江忱序手臂被緊緊抱住,小傢伙身高不夠,努力踮著腳尖,抱住他手臂。
“你是要盪鞦韆嗎。”江忱序將小人扒拉開,江念念小嘴一撇,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溼漉漉的眼看著江忱序。
他竟莫名有一種負罪感。
江忱序微微蹙眉,垂眸睨著小傢伙,“說吧,怎麼回事兒?”
江念念失望的垂下眼,以往只要她表現出這樣,孃親和爹爹都會主動抱她的,二叔不抱她,是她不可愛了嗎,還是不喜歡她?
“怎麼不說話?”江忱序追問。
風凌看了眼一大一小二人,主動開口,“嗯…方才念念姑娘說,有人要摔死她。”
江忱序抬眸朝風凌看去,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那一眼的凌厲,“誰?”
“……”風凌搖了搖頭,“屬下在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其他人。”
於是,二人的目光又看向了江念念。
江念念努力回憶那個壞人的樣子,和江忱序比劃著,“他長的…不如二叔好看,不如我爹爹柔和,不如孃親有氣質,就是…很差勁。”
“……”
江忱序收回視線,吩咐,“去找。”
風凌有些懵的看著主子,找?怎麼找?這描述…他該上哪找?
“那個,大姑娘,您是在哪遇上那個壞人的?”
江念念使勁想了想,道,“在來忱園的路上。”
來忱園的路上?風凌一愣,旋即腦海中迅速想起了一個人。
他抬頭看向江忱序。
若是他,欺負嚇唬小孩,那就沒什麼奇怪了。
“你為什麼說他要摔死你?”江忱序問道,
江念念誇張的比劃著,“他把念念扔那麼那麼高。”
江忱序垂眸打量了眼完好無損的小丫頭,心中就有了答案。
“還好念念聰明,狠狠咬了他一口,才得以掙脫魔爪,才見二叔。”
風凌嘴角抽搐幾下,低下頭聳動了幾下肩膀。
江忱序也罕見的莞爾,勾了勾唇。
江念念看到他的笑,怔愣了一瞬,雖然那笑很淡,但很好看,“二叔,你笑起來比我爹爹還要好看。”
江忱序唇角的笑僵住,眸中一抹冷意快速劃過。
“是嗎,那二叔還有哪裡比你爹爹好?”
江念念抓了抓腦袋,有些蔫,“念念不能說,否則便是不孝。”
她雖是沒說什麼,卻讓江忱序頗為愉悅。
既是不孝,那意思就是說他處處比那病秧子要強。
風凌看著主子,微微偏開了臉,主子自從回來後,也是墮落了,竟然拿自己和那個最看不上的病秧子比。
正沉默間,風宿推門走了進來,可想而知,江念念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嘩嘩的流。
風宿,“……”
他還沒開口呢,小丫頭就先發制人了。
“二叔,念念怕,怕。”江念念努力往江忱序懷裡縮。
江忱序雙手都有些僵硬,不知該如何跟小丫頭相處,便只將她輕輕推開。
“風宿,你退下,以後她在的時候,你不要出現。”
風宿,“??”
“主子!!”
江忱序淡淡抬眸看他一眼,風宿只好憋著氣點頭退了下去。
轉觀風凌就有眼色多了,還吩咐下人給江念念端來了點心和果茶。
江念念吃的很開心。
江忱序攬讀卷宗的空檔,抬頭看她一眼,淡淡說道,“你娘不是不讓你吃那麼多甜食嗎?”
江念念搖頭,“沒關係的,只要不是吃山楂糕,孃親不會生氣的。”
江忱序心口一震,手中的卷宗倒在了書案上,又重重砸在地上。
他瞳孔驟縮,緊蹙的眉死死盯著江念念,“你說,你娘不讓你吃山楂糕?”
江念念點頭,“是啊。”
“為什麼?”江忱序一把攥住了江念念的手臂,扯到自己跟前來。
江念念面對這樣的江忱序,有了絲絲害怕,身子微微蜷縮,就帶了哭腔。
“念念,念念也不知道,娘不喜歡山楂糕,也就不允許念念吃,錦園更不允許出現所有與山楂有關的東西。”
江忱序看著小小的她,手才慢慢鬆開。
原來,只是因為不喜歡。
他還以為…
江忱序低頭自嘲的笑了幾聲,那一瞬激盪極速跳動的心臟終於慢慢平穩。
不喜歡山楂糕,不允許出現。是因為不願想起他嗎。
“你怎麼知道你孃親不喜歡山楂糕。”
江念念彷彿是失去了食慾,像是一個大人般輕嘆了口氣,“自然是因為她只要一瞧見山楂就發呆,有時還會哭。”
“是嗎。”江忱序看著江念念,眸光深幽,又彷彿是在透過她看別的什麼人。
江念念突然想起了這次前來的目的,“二叔,我孃親雖然不喜歡山楂糕,但她很喜歡城西鋪子裡的鮮花餅,她這兩日心情不好,還生著病,念念想給她買,讓她開心,可是念念出不去。”
“二叔,您能幫念念買回來嗎,念念給你錢。”
她說著,就低頭在袖子裡摩挲起來,不一會兒便拿出了一張銀票,踮著腳尖放在了江忱序的書案上。
“這是念念生下來攢的壓歲錢,用不完的就給二叔了,算是幫忙的謝禮,好嗎?”
似乎是怕江忱序不答應,或是嫌棄她銀票小,江念念咬著下唇,兩個小指頭戳在一起,分外緊張的抬頭看著他。
江忱序目光落在銀票上,又看了眼小傢伙,突然問道,“你幾歲了?”
“三歲。”
三歲。江忱序蹙了蹙眉,心中那絲希冀徹底破滅。
“三年,就積攢了這點壓歲錢,你爹孃這麼窮。”
江念念嘆口氣,“三房那兩個哥哥的比念念多很多很多, 他們的都是祖母給的,只有念念的,是爹和娘給的。”
小傢伙倒是護短。
江忱序捏著銀票,一時沒有言語。
他當然知曉蘇婉喜歡什麼,城西的那家鋪子,最拿手的是牡丹花餅,其餘的口味比起牡丹花餅都要略遜上一籌。
對火候要求也十分苛刻,蘇婉的嘴十分挑剔,若是口味,火候不對,都要埋怨。
那時他為了哄她開心,幾乎是那裡的常客,老闆娘都認識他了。
只不過那時候窮,只能買一兩個給她解解饞而已。
那時,他心裡,是愧疚的。
“二叔。”江念念小手在江忱序眼前揮了揮,“你可以幫念念嗎?孃親昨夜裡做夢還夢到那家的點心呢。”
“是嗎?她很想吃?”江忱序語氣很淡。
江念念點頭。
江忱序便將銀票折起收進了懷裡,“好,晚上我讓人給你孃親送去。”
江念念立即笑眯了眼,“謝謝二叔,二叔真好。”
江忱序聽著她一聲聲的二叔,眉眼略微有些陰沉。
——
錦園。
蘇婉知曉江夫人一定會和自己算昨日的那筆賬,卻不曾想來的那麼快。
劉婆子看著眼高於頂的紫露,面色很是不悅。
“紫露姑娘,老奴已經說了,大少夫人這會兒沒空,你還是待會兒再來吧。”
紫露眼鋒往屋子裡掃去,冷哼一聲,“究竟是沒空,還是不敢去?”
“劉婆子,什麼事兒能比婆母喚自己侍奉更為重要的,大少夫人既是有膽子做,便當知曉會有今日後果。”
“放肆。”劉婆子氣的臉色發青,“大少夫人到底是主子,你一個奴才,怎敢如此說話!!”
“我是夫人跟前的人。”
她連賤稱都不用,口吻中滿是高高在上,彷彿自己才是錦園的主子。
她有江夫人做主,自然不會怕蘇婉一個不得寵的少夫人。
或是說,蘇婉聰明些,有銀子能疏通疏通,說幾句好話,她倒是可以給幾分體面和通融,可惜,又窮又傲,也不知憑的是什麼。
劉婆子被氣的幾乎要喘不上氣。
可宰相門人七品官,紫露終究是有囂張的資格。
她轉身進屋,準備去稟報蘇婉,房門卻在這時從裡面打開,蘇婉慢步走了出來。
紫露抬頭看著她,彷彿是在等著蘇婉上前給她行禮。
“紫露姑娘。”蘇婉微微笑著。
紫露眼中輕蔑更甚,被一個丫鬟欺負成這樣都不敢出聲,果然是窩囊。
“方才的話,想來少夫人都聽見了,這便隨奴婢走吧,對了還有大姑娘,一同帶上吧。”
那語氣,彷彿是在命令下人,尤其是提及江念念的時候。
蘇婉眼中的溫和沉滯了一瞬,轉瞬又點頭答應下來,“好,只是這會兒念念不在家,勞煩紫露姑娘幫我向婆母回稟一聲,我帶著念念稍後就到。”
紫露似乎不怎麼滿意。
蘇婉給劉婆子使了個眼色,劉婆子不願意,但還是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銀瓜子,塞給紫露。
紫露臉上露出了一抹嫌棄。
銀瓜子,可是真小氣,但她並沒有繼續為難,淡淡應了聲就率先走了。
等人離開,劉婆子才憤憤道,“少夫人,如此狗眼看人低的賤婢,您還給她銀子,以後不是更助長她的氣焰,可著勁的欺負咱們錦園。”
蘇婉卻是淡淡一笑。
“她,便是前些日子在江夫人院子裡,給我摔打灰塵的丫鬟。”
那日,她還特意記下了她的名字。
劉婆子一臉懵,不明白少夫人在說什麼,就見蘇婉朝她擺了擺手,讓自己上前去。
劉婆子順從的上前,將耳朵貼過去,等聽完了蘇婉的吩咐,面色愣了一瞬,轉而大喜。
“是,老奴這就去,只是那邊…會配合嗎,少夫人,那位可不是好惹的,如今府裡處處都避著呢。”
蘇婉沉默了一瞬,才說道,“放心,快去吧,再等會兒人就走遠了。”
劉婆子“哎”了一聲,轉身立即往外跑去。
——
紫露走在路上,掂了掂銀瓜子,唇瓣勾起一抹笑意。
這滿府,就大房的銀子好賺,只可惜,大房窮,不然指著大房,她都能賺個盆滿缽滿了。
正想著好事兒,身後突然傳來喚聲。
紫露回過頭,就見一個臉生的小廝朝自己小跑來。
“幹什麼,你是哪個院子裡的,怎如此沒有規矩。”
下意識,她就擺出了款,彷彿自己就是這江府的主子一般。
小廝抬頭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紫露,更讓她不悅,“你那什麼眼神,看什麼看,當心我稟了夫人,給你好看。”
“哎呦,不敢不敢,紫露姐姐這是什麼話。”
紫露十分喜歡被追捧,冷笑了一聲,斜睨著眼前的小廝。
“小人是忱園的。”
小廝話一齣口,紫露瞬間愣住,臉上的傲慢一僵,“忱…忱園的啊。”
那可是夫人都忌憚三分的,如今府裡的老大,最不能惹的人。
“你…有什麼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