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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嫻月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血腥味才驚覺。
假山粗糙的石稜抵著她的後背,卻遠不及心口撕烈般的痛楚。
她忽然想起初遇那日。
杏花微雨裡,歷少欽執傘而立,看見她面容時眼中閃過的驚豔。
現在想來,那分明是獵人發現完美獵物的神情。
他帶自己回府,只是為了遮掩他與公主的私相授受。
司嫻月拭去眼角不知何時溢出的淚水,為自己感到可悲。
她本以為能遇見歷少欽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於是將他視作畢生可依靠之人,發自肺腑的對他好。
而現在,胸腔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
那是她小心翼翼珍藏的美夢。
如今夢醒了,只剩滿地鋒利的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她可笑的天真。
……
皇帝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朕在問你話,為何不答?」
司嫻月猛然回神,額頭重重磕在金磚地上。
冰冷的觸感讓她混沌的思緒為之一清。
「臣女失儀。」她直起身時,聲音已恢復冷靜,「大夏子民,為君分憂乃是本分。」
皇帝眯起眼睛:「繼續,朕倒是想聽聽你的理由。」
司嫻月睫毛顫了顫,聲音卻更穩:「公主金枝玉葉,必不願屈尊前往北狄。」
「北狄王既傾心公主容貌,臣女便是唯一可替嫁之人。如此既可保全公主,又能解邊境之危。」
司嫻月清楚,自從北狄要求和親的消息傳來,玉嫣就沒少因為此事與皇帝發脾氣。
這位嬌貴的公主砸了二十多套茶具,絞了十幾匹雲錦,鬧得整個後宮雞犬不寧。
她甚至哭喊道:「父皇,若你讓兒臣嫁那個吃生肉的畜生,兒臣現在就跳進太池溺死算了!」
皇帝為此頭疼不已。
司嫻月補充:「北狄王要的不過是一個絕色的公主。」
她微微側首,露出與玉嫣如出一轍的側臉輪廓。
「臣女自幼漂泊在外,比公主……更捨得這條性命。」
皇帝的目光在司嫻月臉上逡巡,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
粗糲的拇指擦過她眼尾,在確認那顆淚痣不是畫上去的之後,喉結動了動。
「你想要什麼?」
「求陛下賜臣女長公主封號。」她望進皇帝眼底,「紅妝過境時,總要有人相信車裡坐的是真鳳凰。」
皇帝鬆開手,思考了片刻——
「一月後,朕會為你行冊封禮。」他轉身時龍袍掃過她的裙角,「記住,你從今日起就是先皇后當年難產時,被穩婆偷偷抱去皇陵的那個孩子。」
司嫻月深深叩首:「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