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
南辭枝搖搖頭,捏了捏指腹。
——“我就這一個妹妹,我們家就這一個女孩子…..”
她只是聽到這句話,不受控地想到了之前。
尖銳刺耳的女聲在電話那頭,對著她破口大罵,聲線很粗。
“賠錢玩意兒!老孃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你不拿錢報答我們就算了!現在竟然還躲著我們!!養閨女就是沒用!白眼狼!!”
“一出去心就野了!翅膀也硬了!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出去上大學!就該直接讓你找個人嫁了,拿了彩禮,留著給你弟娶媳婦用。”
再是,小一點、還沒長大的時候,無意間撞見,這道聲音笑眯眯的樣子,對著她那個弟弟。
“這個湯是我早起現燉的,你快喝了,讀書辛苦,要好好補身體,別讓你姐看見。”
有時候,這道聲音索性不裝,直接說——
“女孩子吃什麼好的,吃了也是浪費,早晚還得嫁人。”
那時候,聽到這種類型的話,南辭枝壓根沒覺得是對的,純當傻逼放屁。
她是個心態極好的人,不喜歡遇見事就唉聲嘆氣自怨自艾。
要不然生在那樣的家庭,早選擇以頭搶地爾,早死早超生,然後許願下輩子投個好胎。
但又或許是,聽得太多了,很奇怪,有些話,有些觀念,真的像有人在密不透風的空氣裡放了個連環臭屁一樣,無孔不入地佔據她的身體。
讓她在某個瞬間思考,如果她是個男孩兒的話,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她也可以得到媽媽的愛。
她也可以用到和吃到好東西,不會被說浪費。
那種感覺,就像有根刺扎進心裡,為了活著,你明白必須將它拔除,所以忍著疼把針向外扯出來,拔出來後,還是留了個坑在那裡。
就如現在,南辭枝聽到南佑白的那句話,頭一個念頭是發愣。
然後,才是想。
本來就是這樣啊。
身為女孩兒根本不是錯誤。
“喂,南小枝。到底怎麼了。”
見她一直不吭聲,南佑白有些急了,“是不是祁塵逼你做什麼了,我就說你之前最怕他,怎麼可能突然站在他那邊。”
“答應過咱媽不在你面前打架。哥搖人,現在就去把他揍一頓。”
說著,他就掏出手機,開始翻通訊錄。
“真的沒事兒。”南辭枝攔住他,唇角彎出淺淺的弧度,聲音溫溫和和,有點兒矜持,“就覺得,哥你人還挺好的嘞。”
“……”
又盯著她看了她幾秒,似乎真沒什麼異常。
南佑白表情變得有些臭屁,胡亂揉了揉女孩的腦袋,語氣囂張又狂。
“這是必然,你哥不好,誰好。”
…
前一次開的車還是二手滴滴,這一次就坐上了定製款帕加尼。
造型帥到炸裂的超跑,回頭率簡直爆表。內部裝飾更是張揚,絲毫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
車載冷風運行的聲音幾乎為零,行駛起來格外絲滑平穩。
嘶……
南辭枝的屁股擱在真皮座椅上,都不太敢坐實。
她低頭看著腳底鋪的帶著誇張大logo的墊子,不自在地挪了挪腳,小心翼翼的,恨不得雙腳騰空,生怕踩髒這明晃晃的人民幣。
彷彿真嗅到了人民幣的味道,南辭枝腎上腺素飆升。
路口,碰上六十九秒的紅燈。
百無聊賴,南佑白的餘光無意間瞥到副駕駛手擱腿上、背挺得筆直、小學生坐姿的人。
他視線一頓,眉尾略揚。
“咋?我車上長針了?”
又注意到女孩的臉色,南佑白眯了眯眼,抬手試了試出風口的溫度。
很正常。
恰好,中控儲物盒裡的手機屏幕亮起。
南佑白條件反射地掃過去一眼,上面赫然是池野抱著吉他彈唱的畫面。
呵呵。
還說什麼不喜歡了,嘴上騙人的罷了。
南佑白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方向盤,冷不丁開口。
“喂,蘿蔔頭,不是吧,你現在沒出息成這樣了,看著這小子的照片都能臉紅?”
南辭枝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聞聲眨了下眼:“啊?什麼?”
“啊什麼啊。”南佑白涼涼威脅,“你最好別給我點頭。”
南辭枝又啊了聲,收回思緒,順著他的視線,低眼看過去。
哦,是個手機。
嗯,看起來是“南辭枝”的手機。
嗯?來消息了。壁紙是個吉他手,青春男大,長得還挺帥。
等等——
記憶重合。臉對上。這男的是池野。
迴旋鏢打回身上。
垂死病中驚坐起!
南辭枝瞬間精神,拿過手機,故作深沉地看了幾秒,然後自顧自的說起來。
“眼睛治好了就是好啊,突然發現這池野長得也就一般般,現在看著還是個人樣,等二三十年後,肯定長成肥頭圓腦的中年油膩男,還脫髮禿頂地中海。”
“……”
狼來了的故事不是沒有道理,這丫頭平時就有幾次把“不喜歡池野了”掛在嘴邊,南佑白此刻壓根不信她狗屁不通的鬼話。
“對了哥。”南辭枝側過頭,裝作很不經意地問他,“你知道我最近做了什麼大事麼?”
路燈轉綠,前面沒有其他車,南佑白一腳猛踩油門將超跑開出去,南辭枝猝不及防地被慣性帶倒進座椅裡。
…唔。不愧是大幾千萬上億的車。真挺舒服。
南辭枝不想動了,她動了動身子,又往座椅裡縮了縮。
“大事?”停了一秒,南佑白目視前方,拖腔帶調的,有點欠,“不就是,睡了你喜歡人的小舅舅。”
南辭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