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命令彷彿有一種奇異的魔力。
祁危玉不自覺鬆開了鉗制人類的手，撐起了上半身，然後蹲在了床邊。
人類跟著坐了起來，他便仰了頭，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只有尾巴還在不斷地擺動著。
看起來更像只在主人的要求下，勉強剋制住情緒的瘋犬了。
從訓犬的邏輯上來說，狗狗聽話之後，主人是要給予嘉獎，才能維持住這種正反饋機制的。
謝綺雲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簡單地理了一下被壓亂的頭髮，然後微微俯下身，抬手摸了摸祁危玉的發頂，順手揉了一下他的耳朵。
她輕聲誇讚道：“好狐狸。”
狐狸獸人的尾巴幾乎甩成了螺旋槳，他稍抬了頭，將下巴搭在了謝綺雲的膝蓋上，目光還黏在她的身上。
謝綺雲奇妙地領悟到了狐狸獸人的意思——
他想要更近一步的貼貼。
但是一個合格的主人，不僅要及時給予寵物正面反饋，還要能夠管束住寵物不合適的舉動。
謝綺雲短暫地猶豫了片刻，然後伸出手，指腹抵在了狐狸獸人的額頭上：“不可以。”
她再次命令：“坐好。”
狐狸獸人的耳朵明顯耷拉了下去，他不是很情願地和她對視了片刻，然後慢慢後撤，最後盤腿坐在了地上。
訓狗的那一套方法，居然真的對狐狸獸人有用。
謝綺雲很輕地抿了一下唇，再次摸了摸狐狸獸人的發頂，誇讚道：“很棒。”
她微微前傾了身體，開始嘗試給狐狸獸人佈置任務：“你是不是該去工作了？”
“好好工作，等下班了——”
謝綺雲微擰了眉，稍稍遲疑了一瞬。
佈置任務，肯定是要給予獎勵的，一般情況下，訓犬的時候，給予的獎勵都是食物。
但是這對於狐狸獸人來說，肯定不算是嘉獎。
她已經將“摸頭”作為了普通獎勵，那麼任務的獎勵，只能在這個基礎上再升個級。
她還能拿什麼作為嘉獎？
謝綺雲思索了一圈，決定還是按照哄小狗的方式，來哄這個狐狸獸人。
於是她緩緩低下頭，貼到了祁危玉的耳邊，輕聲道：“等你下班，我可以摸摸你的獸型。”
祁危玉的耳朵幾乎是瞬間彈立了起來。
他驚愕地看向了人類。
對於獸人來說，成年後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變為獸型，幾乎帶著點恥辱的意味。
獸型被撫摸更是、更是——
像是被強制。
祁危玉僵著尾巴，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拒絕掉人類的提議，但是心臟卻不受控制的提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幾乎是剋制不住地興奮了起來。
祁危玉猛甩了兩下尾巴，應道：“好。”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了門口，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可以將設備搬過來，在這間屋子裡工作。”
謝綺雲：“？”
好貪心的小狐狸。
他搬過來，時刻盯著她，他是舒坦了，但是她可就不自在了。
謝綺雲有點兒無語地笑了起來，拒絕道：“不可以。”
她搖了搖頭：“你出去吧。”
但是狐狸獸人沒動，他站在原地，還是直勾勾的盯著她，像那種被強行拿走了心愛玩具的大狗。
謝綺雲擰了一下眉，幾乎是福至心靈。
她微抬了眼睫，儘量壓低了聲音，斜著睨向了祁危玉，用一種近乎訓斥的語氣道：“不聽話了嗎？”
祁危玉的耳朵往下一撇，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了身，退到了門口，勉為其難地道：“好吧。”
他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謝綺雲終於鬆了口氣。
她脫掉了外套，坐到了床上，將床頭前的大毛絨玩具抱到了懷裡。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毛絨玩具，覺得自己悟了。
這個狐狸獸人，就是個瘋犬，大概是因為，她是“屬於”實驗室的，所以他也將她當成了他的所有物。
她是這條瘋犬獨佔的“玩具”。
但是好在，她也發現瞭如何解決這個困境的方法——
那便是將自己視為“主人”，去管束、調教這隻瘋犬，讓他習慣這個身份的轉變。
謝綺雲這麼琢磨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天呢，這個東西琢磨起來，真的很像那種不可言說的字母遊戲。
謝綺雲揉了兩下懷裡的毛絨玩具，又坐了會兒，才勉強平復了心情。
但是這麼坐著，又實在是無聊，謝綺雲便斜過身，開始查看書架上的書。
書的本數很多，但是看起來都相當輕薄，她隨機抽了一本，看了一眼書名。
《幼兒繪本-雨天一起採蘑菇》
謝綺雲沉默地眨了眨眼睛。
她盯著書名看了片刻，然後挪到了書架前，將這本書塞了回去，開始翻看其他的書。
她很快瀏覽完了整個書架上的書，並且慘痛地發現，整個書架上的書，全都是幼兒啟蒙讀本。
謝綺雲：“……”
怎麼，她在那些獸人心裡的定位，居然是個天真幼兒嗎？
還是說，他們怕她從書裡獲取不該知道的信息，所以只能給她幼兒讀本？
謝綺雲擰著眉，揣測了半天，還是決定先看吧。
哪怕是幼兒讀本，也比干坐著要有意思。
謝綺雲抽出了一摞讀本，開始挨個地翻看了起來。
幼兒讀本的信息含量很少，她幾乎幾分鐘就能翻完一本。
在翻了快一摞幼兒讀本後，謝綺雲聽見了敲門的聲音。
是過來送午餐的其他獸人。
她推了一個餐車，餐車一共兩層，下面那層是常規的營養液，上面是幾盤做好的菜品。
西芹炒草莓，橘子炒冬瓜，櫻桃燉不知名的肉。
還是熟悉的黑暗風味。
謝綺雲簡直是兩眼一黑，她再一次選擇了營養劑，一邊喝，一邊忍不住瞧那幾盤菜品。
菜品都有了，研究所裡是不是還有原材料？
營養劑雖然真的很飽腹，但是實在是沒什麼味道，作為華國人，她真的很難接受一直服用營養劑這件事。
謝綺雲猶豫了片刻，還是抓住了準備離開的獸人的衣襬：“你好。”
她小聲問道：“請問研究所裡，有這些食物的原材料嗎？”
“我希望用它們來給自己做飯——”
但是這個獸人並沒有回答，她只是慌亂地瞧了瞧謝綺雲，又瞧了瞧自己被抓住的衣襬。
謝綺雲有些懵。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抓住的地方，然後觸電般縮回了手。
這是一隻爬行類的獸人。
她抓住的東西不是什麼衣襬，而是這個獸人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