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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

陸老夫人氣得胸口發疼。

“你是在怪我陸家讓你成了寡婦?不讓你改嫁?可要不是你剋死了我兒子——”

雲挽打斷她的話:“母親,夫君分明是被您剋死的!”

“你說什麼?!”陸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雲挽眼含淚水,面帶悲慼:“若不是您在懷著夫君時沒有安心養胎,又怎麼會讓夫君生下來便一身病弱?”

“若不是這樣,夫君又怎會年紀輕輕便病逝?害我早早沒了夫君,論起來,夫君英年早逝都怪您…….”

提起傷心事,雲挽悲痛欲絕,聲淚俱下,望向老夫人的眼神滿是控訴:

“母親,是您害死了我的夫君,硬生生拆散了我們,留我們孤兒寡母獨自在這世上……”

“母親,如果可以,兒媳也懇求您還我夫君——”

說著她捂著胸口臉色一白,看上去心痛難忍。

一旁的丫鬟急忙上前撐扶:“三夫人您沒事吧?”

阿綏驚慌:“阿孃!”

穩坐端正的老夫人被雲挽嚇了一大跳,“你你你!荒謬!”

她還什麼都沒幹呢!

阿綏扭頭含淚道:“祖母,阿孃身體不好,您能不能不要訓斥她了?您要訓斥便訓斥孫兒吧?”

見到他,陸老夫人繃直的臉色立馬軟和,儼然換了副面孔。

她朝阿綏招手,語氣和藹:“祖母的乖孫,快來祖母這兒。”

阿綏幾步上前,躬身叉手作揖,像個小大人似的彬彬有禮:“孫兒給祖母請安,望祖母福壽安康。”

陸老夫人從榻上起身,親自拉他到跟前,態度截然不同:“好孩子快起來,怎會是你的錯?方才是祖母語氣急了些,錯怪你母親了。”

她斜眼瞪了眼雲挽,一兩句話輕飄飄地揭過,方才的話題到此為止。

見好就收,雲挽捂著胸口順了會兒氣息,這時溫聲開口:“母親,兒媳今日前來,還有一事,事關阿綏入學之事。”

“阿綏如今已是四歲,算虛歲便是五歲了,尋常孩童三歲便已在學堂啟蒙開智,誦典作詩,可阿綏卻連學堂都還未踏入。”

想到其中原因,雲挽眸底微暗。

原本去年在阿綏三歲時,雲挽便打算為他挑選一所離家近,資質良好的學堂送去啟蒙。

可不巧的是,正好遇上陸老夫人感染風寒,舊疾發作,脾性古怪,每日不肯吃藥養病,誰都不待見,誰勸也沒用,除了阿綏。

在幾個孫兒中,陸老夫人最寵愛阿綏,只因他是雲挽丈夫陸三爺,也就是老夫人病弱早逝小兒子留下的唯一血脈。

病中的老夫人每日都要見阿綏,由他親自喂藥才肯喝,說是思念幼子過甚,看到阿綏就彷彿看到了小兒子。

其他人自然是不好反對,於是阿綏入學之事便耽擱了。

一年過去,老夫人的病早就痊癒了,再沒有理由犯糊塗。

雲挽壓了壓眼角的淚水繼續道:“再拖下去兒媳擔心對阿綏今後學業有礙,因此今日特來與您商量為阿綏挑選學堂之事。”

說是商量,雲挽卻打定主意,今年定要讓兒子進學堂唸書,不落後別家的孩子。

如今已是春三月,再過不久京中所有學堂便要舉辦入學禮,此後不再接收學子,因此阿綏入學堂之事,絕不能再拖下去。

雲挽態度堅決。

陸老夫人皺眉,嘴角拉沉。

她粗聲道:“阿綏不過四歲,你急什麼?即便是五歲才入學堂的孩子也大有人在,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更是七八歲才讀書,你作為母親,怎麼忍心讓孩子受苦?”

對於雲挽的態度,她很不滿。

忍心?

自然不忍心,但比起老夫人非要將孩子留在身邊以緬懷小兒子,又過度縱溺的行為,雲挽更願意送孩子去學堂。

至少在那裡阿綏能交朋友、學文識、擴眼界,而不是拘泥於後宅。

對她的質問不作回應,雲挽反道:“我知母親對阿綏的愛護,但他一向熱愛念書,您不如問問孩子的想法?”

婆母不喜自己,任由雲挽說得天花亂墜,在老夫人看來也是別有用心,與其浪費口舌靠自己說服老夫人,不如讓她知曉阿綏自個兒的想法更重要。

好在陸老夫人不是真的老糊塗,她沉著臉猶豫片刻,低頭問阿綏:“綏哥兒想去學堂唸書了?”

在看不見的地方,雲挽朝兒子眨了眨眼,以示鼓勵。

阿綏還記著母親的教導,於是從榻上下來站好,認真點頭。

他板著一張稚嫩的包子臉,鄭重其事道:“祖母,孫兒想去學堂唸書學知識,交朋友,像長澤阿兄一樣。”

長澤是阿綏的堂兄,陸家大房的庶子陸長澤,比阿綏年長五歲,如今是三皇子的伴讀,入學弘文館。

想起昨晚阿孃的交代,阿綏腦瓜子瘋狂轉動,黑白分明的眼眸溼漉漉地看著老夫人:

“祖母不是說父親自小便極愛念書,才學過人,時常得夫子誇讚,可惜身體羸弱,未能參加科考,報效朝廷而留憾終身嗎?”

說到此,阿綏小臉上流露出難過,稚嫩的嗓音微微哽咽,看得人分外揪心。

老夫人恍然,神情懷念。

旋即又見阿綏抿唇,表情毅然決然道:

“祖母,孫兒也想像父親那般,讀書寫字,學君子之道,學為人處世之哲理,學經世治國之策略,在學業中拔得頭籌,得夫子誇讚,將來科考及第、報效朝廷、光耀門楣!”

他神情堅定,擲地有聲,瘦小的身軀爆發出的巨大的力量,望著老夫人的眼神充斥渴望:“祖母,孫兒今生雖無緣與父親見面,但想承父親之遺志…….”

陸老夫人頓時心中大慟,聽得眼角溼潤,趕忙將阿綏摟入懷中,臉上滿是欣慰:“好好好!不愧是我們陸家的兒孫,是你父親的孩子,果真有出息!和你父親一樣!”

“有你這樣的孩子,想必你父親在天之靈也能安息。”

話罷,她抹了把眼角,整理好情緒對雲挽道:“既然是孩子的意願,我做長輩的又怎會阻撓?”

雲挽眼底閃過譏諷,方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陸老夫人挑著眼角斜睨了她一眼,“只是阿綏父親不在,你雖是他母親,卻不過是後宅婦人,又是守寡之身,不方便露面,所以我需同國公爺商量。”

“他是阿綏的大伯,朝廷重臣,思慮周全,由他挑選阿綏的學堂再合適不過。”

最重要的是,她想起不久前大兒子似乎提起過,三皇子身邊還缺一個伴讀。

這麼好的機會,她可不想便宜了旁人。

雲挽眼皮跳了跳,但這個結果已經比預想中更好,她頷首:“母親言之有理,阿綏入學之事便麻煩您和國公爺操勞了。”

心事解決大半,又待了一刻鐘,直到老夫人開始犯困,雲挽帶著阿綏離開慈心堂。

經過遊廊,遠遠望見一抹深色身影朝這邊走來。

雲挽垂下眼簾,牽著阿綏轉身擇了另一條小路。

走在路上,阿綏忽然道:

“阿孃,孩兒與父親長得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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