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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車緩緩駛入車庫,夏溯回到家,迅速清理掉門後的血跡,來回在門口踱步。她俯身看了眼鞋櫃底下,又走到樓梯口,一路仔細的盯著地板。反反覆覆好幾遍,終於檢查完沒有遺漏的血跡後,走進了衛生間。

夏溯看著鏡中的自己,頭髮已經被悶熱的天氣烘乾,只有髮尾還有點溼,有些毛躁的垂在後背。她俯身向前,左右轉了轉頭,確保乾淨過後打開了水龍頭。

奶白色的水在夏溯將雙手伸入時瞬間變成紅色,從手心流下水池。夏溯快速搓動雙手,水花四濺,白色的水臺多出好幾片淡紅色的水漬。她漸漸慢了下來,用手掌握住每根手指,上下搓動,又雙手交叉,摩擦手指間的縫隙。

不斷砸向水池的水終於再次清澈,夏溯關上水龍頭,水聲驟然消失,她才聽到衛生間裡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夏溯走到衣櫃前,在裡面翻出一身黑色的衣服。袖口,褲腿和釦子處點綴著銀白色的水滴,簡單卻走心。她換上衣服,把身上沾了血跡的舊衣丟進洗衣機。做完這一切,夏溯坐到了床邊的沙發上,看著天際泛白。

疲憊感反撲,夏溯一隻手撐著腦袋,側身靠在沙發軟綿的後背上。眼睛酸澀,她卻不願閉上,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

對於身為角鬥士的夏溯來講,剛剛那些根本無法消耗她如此之大的體力。但當緊繃的神經緩緩鬆開,環境寂靜,給大腦提供鬆弛的空間時,原本麻痺的情緒就會立刻破出,膨脹。

夏溯雖然已經被迫接受兩次朋友的死亡,但痛苦不會輕易消失。她一邊刺痛著,一邊強調自己要專注於拯救他們的機會。這是她無論如何都要做到的事。

太陽明豔,熱氣洶湧。夏溯依舊坐在沙發上,佈滿血絲的眼球就像是紅日升起。每眨一下眼,眼球連帶著眼眶驟起扎人的酸。夏溯深吸一口氣,胸口擴張時傳來下墜的痛意,心跳忽的加重一拍,引得她再次吸氣。

夏溯抬起頭,手腕因為長時間支撐著頭部的重量而感到僵硬。她用一隻手撐起身體,想快速起身,氣管像是被堵住一樣。夏溯只好稍微慢下動作,再擴開肩膀深呼吸。她逐漸適應了身體各處傳來的不適,就出了門。

夏溯站在帳篷的陰影下,不斷掃視基地,每過幾十秒視線就會停留在右前方的大門,又轉開。無數穿著制服的人穿梭於停機坪上,所有人都被曬的皺起臉,熱浪反覆沖刷地面。

大門被推開,夏溯立刻望過去,心跳驟然加速。她不自覺的動了動腳,繃直了腿,將身體支的更加挺拔,原本環在一起的手臂也放下,不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

宿羅豎立的紅髮永遠都是第一個抓住夏溯眼球的,足以和如今酷暑的太陽媲美。

一切喧囂都從夏溯耳中淡去,撲面而來的熱浪鼓動心臟,無論是因為暑氣,還是眼前人,她的呼吸加重。

夏溯激動的攥住手指,不知該如何自然的反應。她的手攥成拳,又鬆開,才舉起來朝著宿羅招呼。宿羅和他身側的兩人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扎進了帳篷的陰影裡。

夏溯一直看著他們走近,等他們站在她身邊,夏溯也沒說話。

夏溯此刻的興奮蓋過了疲憊和悲痛,同時她又感到一絲緊張。

“這種事為什麼還要我們來啊?”

宿羅不滿的聲音先入為主。他抬頭看了眼空中刺眼的太陽,煩躁的眯起眼睛。

安咎站在宿羅左側,他的劍別在腰間,隨著他一起立的靜然。

安咎開口回答:“髏骨星在戰爭中幫了我們,理應去道謝。”

宿羅轉過頭看著安咎:“得了吧,他們還不是為了利益。我跟你賭下次角鬥賽的獎金,他們絕對會向我們索要不少好處。他們一開始就看上了綠星的攻擊型植被。”

安咎沒有接話,宿羅越說越煩:“而且,那些人應該感謝的是我們。猜猜每次在地球陷入危機的時候都是靠著誰拯救人類的小命。”

宿羅做出一副吃驚的表情,語調諷刺的上揚:“哦,你知道嗎?是我們!”

愈加刺耳的抱怨聲被一陣笑聲打斷,即使聲音被刻意壓著,還是切斷了宿羅的話。

宿羅往前移了一點,越過安咎,不解的看向正低低發笑的夏溯。

“你犯什麼神經?”

夏溯壓住笑聲,說話聲卻被笑意撓的發顫:“沒什麼。”

當夏溯聽見宿羅那熟悉的諷刺時,她只感覺一陣輕鬆。昨天經歷的一切都值得了。

她一一看向傑克,安咎,和宿羅,笑意在心口盪漾。

宿羅瘮人的眼珠一直盯著夏溯,他眯了眯眼,轉過了頭。

宿羅的整個眼球呈黑色,虹膜會隨著他的狀態改變,平時為淡黃色。一個極小的黑點不偏不倚點在中間,則是他的瞳孔。

在燥熱的等待中,艦船終於準備起飛,四人登上飛船,夏溯走在最後,熱浪再度襲來,將朋友們的背影烤的扭曲。她好似徜徉在鏡花水月。

飛船在暗綠色的霧氣中緩緩行駛,周圍一片死寂。遠處只有黑暗。粘稠的霧斬斷了所有人的視線。

飛船自身是諾大空間中唯一的光源,卻並不孤單。數百個蒼白的骨架漂浮在空中,將飛船團團包圍。其餘只剩虛空。

骨架用空洞的眼窩注視著人類,霧氣從中汩汩冒出,像是在為它們不返的靈魂流淚。哭嚎迴盪在骨頭的縫隙中,在一條條的肋骨間延綿纏繞。

死氣滲透了飛船,軟爛的身軀一點點擠進堅硬鐵板中的破綻,在機艙中擴散。之後迫不及待的附著於人類,如同昆蟲細密冰冷的腳在皮膚上扭動。

夏溯認不出這些龐然大物,它們的屍骨在此處沉澱了數億年,也既是星球本身。很難想象這裡有文明存在,由死亡堆砌出的生機。

飛船內十分安靜,瀰漫著不安。雖然這不是人類第一次到訪髏骨星,但毛骨悚然的景象不由得讓人忌憚。飛船在骨架之間穿梭,最終駛進一個類似於鯨魚頭骨的嘴裡。

光芒被黑暗強摁在邊緣,微弱的圍著飛船一圈。骨頭填滿了飛船兩側的玻璃。飛船從骨架的喉嚨一直往深處前進,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眼前才變得開闊。

灰白色的建築密密麻麻的依附在腹腔複雜的結構裡,沒有任何光亮。飛船又往前行駛一段距離,降落在了一塊平坦的白骨上。所有交際員和士兵在指揮官的一聲令下後,有條不紊的在艙門前一排排站好。指揮官站在最前方,夏溯四人站在一側,不與隊伍同伍。

艙門升起,霧蔓延開來,鋪灑於腳底。隨著艙門越升越高,霧捲起溼軟的手,試探性的觸摸人類的面龐,再將他們全部吞沒。

夏溯的視線變得模糊,潮溼的氣體撫過眼珠,頓時感覺眼眶底蓄出一層液體。她下意識的眨了幾下眼睛。

濃霧中一群白骨若隱若現,他們一動不動的站在遠處,凝視著人類。

指揮官在艙門徹底升起後,停頓了一秒,接著向白骨前進。所有交際員和士兵全部跟在身後。當他們走出飛船時,氧氣罩膜隨之顯現,內裡傳著重疊的呼吸聲。

人類一步步朝著那群骷髏逼近,直到與他們面對面相視。

人類管這個種族叫做諤知。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們的性質和薛定諤的貓相似。他們在到達特定年齡前身體是由密度極高的骨頭搭成,他們的骨骼是夏溯所見過最為堅硬的。

在諤知到了特定的年齡後,他們或是長出類似於人類肌肉的物質,或是直接死亡。就像是薛定諤的貓,只有在那一刻,他們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那些肌肉物質更像是一根根粗壯的血管擰在一起,十分堅韌,會包裹原本的骨頭,表面則會形成一層透綠色的薄膜。因此活下來的諤知將會擁有一副堅不可摧的軀體。

死去的那部分會被諤知所生活的這個骨架重新吸收,用來孕育新的諤知。而決定生死的是掩埋在骨架中的一座祭壇。這座祭壇同時負責淘汰,和孕育生命。

具體是如何運作的夏溯沒來得及深入研究,根據她在原本世界中的經歷,諤知準備在這次的拜訪中將人類殺光,好獨佔綠星。運氣好點,還可以一舉拿下地球。而在另一個世界中自己是摧毀了祭壇,才得以讓人類挺過埋伏。摧毀祭壇後,諤知會直接死亡。

面前這群諤知的頭領正在和人類的頭領交談,緊接著將人類的隊伍領進了城市。奇形怪狀的建築相互依附,與骨架完美融合,就像是骨架中原有的結構。不過這種精細程度明顯是經過刻意雕琢,況且夏溯也無法相信哪種生物會擁有如此複雜的腹腔骨骼。

每一棟建築上都刻著兩個背靠背的諤知,一個未經過篩選,只有骨頭,而另一個則是通過篩選,成功活下來的。未經過篩選的諤知的位置永遠比通過篩選的諤知要低。所有建築都緊密的挨在一起,只留出盤根錯節的小道,稍有不慎,就會失去方向。

人類和諤知的隊伍穿過一條條小道。小道的寬度僅能供兩個人並排行走,抬頭便是一座座雕像,十分壓抑。夏溯全程都在四處張望,她注意到只有通過篩選的諤知是在垂眸俯瞰小道,而未經過篩選的仰著頭,幾乎看不到臉。

整個城市沒有光亮。夏溯只見過兩顆沒有光亮的星球,一個就是髏骨星,而另一個是宿羅原先的星球。很奇怪,因為光是宇宙的重要元素,宿羅的星球是因為居住的種族可以自身散發熱能和光,而髏骨星除了濃霧中帶的那點綠光,便是黑暗。

兩支隊伍浩浩蕩蕩的走進一座圓形的建築,半個球體蓋在地面,只留有一個狹窄的空缺作為出入口。

夏溯趁著隊伍裡的人一個個走進入口,跟傑克悄聲說:“我準備脫離隊伍,你們當心。”

傑克俯下身,同樣壓低聲音問:“怎麼回事?”

夏溯用自己覺得會議無趣,想深入探索諤知這個種族的理由搪塞。傑克有些猶豫,一言不發地看著夏溯。夏溯往前瞅了瞅,整支隊伍馬上就要全部進去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溯低聲道:“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說罷拍了拍傑克的手臂就要轉身溜走。

剛邁出一步,她又回過頭,囑咐:“跟宿羅和安咎說小心點。”

傑克的目光上下動了一下,夏溯知道這是他疑心的表現,後知後覺自己的語氣過於嚴肅。她立刻放鬆下來,朝傑克揮了揮手,示意他放心進去,然後瞬間沒入了另一條小道。

傑克看著消失在霧氣裡的夏溯,收緊了拳頭。安咎注意到身後的傑克不對勁,回頭發現夏溯不見了。

他問:“夏溯呢?”

語氣倒不急不緩。

傑克盯著那團霧,說:“她只說要我們當心點。”

安咎回過頭,回答道:“那我們當心便是。”

安咎和傑克默契的沒有立刻與宿羅說夏溯離開的事,因為以他莽撞的性格,必定要去找她。而此時他們最不需要的就是風險。

要不是夏溯有本世界的經歷,她早就迷失在這彎彎繞繞的小道里了。隊伍看似走了很久,但並沒進入城市深處。

夏溯憑藉著記憶一路深入,在一條跟其他看似沒什麼區別的小道盡頭停下了腳步。她在骨壁上摸索著,很快便摸到一個突兀的凸起。夏溯抓住凸起的部分用力一拽,一塊骨頭從牆壁上脫落,她及時拖住,才避免骨頭落到地上發出聲響。

牆壁上多出一個缺口,裡面漆黑一片,望進去什麼都看不見,就像是視線被挖掉了一塊一樣。幸好夏溯早有準備,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球體,上面長著許多光滑的觸角,像是一顆海膽。

這個球體是夏溯從綠星上順走的一種生物,她把它握在手裡,伸進牆壁上的洞裡,球體瞬間亮起淺藍色的光。

夏溯頗為小心的進了小洞,她必須彎著腰。夏溯一隻手伸在前面照亮,一隻手扶著牆壁保持平衡,在洞中前行。夏溯越走越深,周圍變得越來越寒冷。蹲著走了好一會,夏溯終於看見一個垂直向下的隧道。

夏溯無奈的抽了一下嘴角,順著隧道向下滑去。隧道傾斜的角度非常小,她越滑越快,最後隨著碰撞聲,她平穩的落在地面。

夏溯站起身,眼前的變得開闊,她出現在一間小屋裡。或是諤知認知中的小屋。其實就是一個被平整挖去一塊的骨頭房。

夏溯探出手中的光球,圍著屋子走了一圈,最後回到了隧道下。屋子並不大,裡面什麼都沒有。

夏溯蹙起眉毛,又走了一圈。她疑惑的停頓了幾十秒,接著用光球從最左側一直劃到最右側,她的眉毛皺的更緊。

夏溯立刻伸出背後的觸手插進地面,雙手撐地蹲下,耐心等待著。過了好一會,一陣微弱的震動從地底蕩來。在震動接觸到觸手埋在地裡的尾端時被全部吸收,一路攀上觸手,沒入夏溯的後背,最後被大腦接收。

夏溯感知著震動傳來的方向,眉目下壓。

夏溯驚歎於在這個世界中祭壇的位置居然發生了變化。同時也向她證明平行宇宙並不完全一樣。

夏溯明白過來是髏骨星之前發生的事有出入,導致祭壇並不在同一個地方。不過夏溯依舊有辦法找到祭壇。她只需要感受骨架在吸收被淘汰的諤知時傳出的震動,就可以定位到祭壇。

夏溯抬起頭,向上延長兩根觸手,直到觸手穿過隧道,扎進最上面的骨壁。她立刻繃緊後背,收縮觸手,利用慣性將自己快速拉上隧道,爬出洞穴。

她順著震動傳來的方向跑過一條條小道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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