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秋雨一直觀察他的表情,發現變化之後,不禁得意:“這就是你出生的村子,的確是個貧窮的小地方,不過山水景色倒是挺好的。”
池厭離許久沒有回來了,但這裡的每一處都印刻在他的腦海中。
他緩緩抬起頭,“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度蜜月啊,新婚夫妻都會這麼做。而且你的家就在這裡吧,我們成婚的事情,你的家人都不知道吧。”
婚禮那天,來的都是顧秋雨的親朋好友,沒有一個池厭離的親人。
顧秋雨的語氣囂張:“難道你是害怕被人知道你拜金,嫁給了我?”
池厭離盯著他的眼睛,忽然笑了,笑聲彷彿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誇張的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哈哈哈哈哈……”
顧秋雨被他笑得有些發毛,眉毛擰緊:“你笑什麼?”
這是他這麼多天,第一次看到了池厭離的笑容。
池厭離生的豔麗,卻總是一副冷漠的厭世神情。
他笑得時候明明更好看,精緻的五官就好像一朵豔麗的花,被雨水滋潤,在陽光的照耀下盛放,明媚的不可方物。
顧秋雨呆愣的眨了眨眼睛,有點被驚豔到。
這麼漂亮的人,主角受怎麼忍得住不喜歡的。
他有點明白原主的做法了,雖然是宿敵,可真的太漂亮了,有機會娶進家裡,就是做一座雕塑,每天欣賞都是件享受的事。
古有烽火戲諸侯,果然是有原因的。
這一笑,池厭離的眉眼都生動了起來,深邃的眼眸好像一汪桃花水,春波盪漾,綿綿情意在其中流淌。
“你真好看。”心裡的想法情不自禁的被說了出來。
池厭離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色,再看向顧秋雨的臉,莫名的心情好。
他伸手,托住顧秋雨的臉頰,冰冷的手指一寸寸的撫摸過去。
好像是蛇類爬過,被觸碰的皮膚被刺激的冒出雞皮疙瘩,涼意刺骨,莫名讓他感到一陣惡寒。
池厭離不知道顧秋雨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他現在又想要做什麼。
誰會關心一個註定死在這裡手中之人的想法呢?
冰冷的手指貼著顧秋雨的臉頰,上挑的眼尾漫出嬌豔的紅色,這是他激動的表現。
他本來打算直接用蠱蟲殺了顧秋雨,然後繼承他的財富。
但現在,池厭離放棄了這個計劃,這麼有趣的人,當然要多留一段時間,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回來過寨子了,許多年過去,這裡依舊和過去一樣,陳腐陰暗,透著濃濃的死屍味。
在經過一處灌木時,他垂眸看向溼潤的泥土,遠遠的,他就聞到了鮮血的味道。
看來不久之前,這裡還死過一個人。
離進村還有一段路,顧秋雨和池厭離坐在後座,助理在前面開車。
小香豬躺在顧秋雨的腿上,打著呼嚕,睡的香甜。
忽然間,幾道黑影車子前面掠過。
助理一驚,猛打方向盤,車子向旁邊的山坡偏去。
不久前才下過雨的山路溼滑,車子直接在坡上滾了下去。
如此緊急的情況,顧秋雨腦子嗡了一下,顧不得人設,下意識抱住了池厭離。
他感覺到懷中人的身體猛的一僵。
少年不可思議般瞪大了眼睛。
池厭離都做好了顧秋雨會棄車逃生的準備。
世人皆如此,遇到危險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
無論話說的有多麼好聽,關鍵時刻人性就會暴露出來。
好聽話許遊也說過很多,但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他下意識就將池厭離推向了飛馳而來的車子。
即便池厭離從來沒有喜歡過許遊,那一刻,也對所謂的真情感到了失望。
他對許遊那麼好,就像對待他的蠱蟲們一樣的好。
可是蠱蟲們會在他危險的時候救他,許遊卻是害他。
池厭離用了多年的時光做了一個實驗,確信人類就是自私自利不可信的,但顧秋雨,又帶給了他意外。
車子不斷的滑向底部,助理在中途從車窗逃生了,顧秋雨因為抱著池厭離,沒抓住機會。
接連的天旋地轉,讓他想要嘔吐。
陽光透過重重樹影,迷亂的光影流動。
在這片混亂的時光中,池厭離始終冷靜的看著顧秋雨。
看他臉上掙扎的痛苦,看他漂亮的臉變得傷痕累累,看著他怎樣的痛苦也不放開自己……
“砰——”車子砸在懸崖的底部。
良久,顧秋雨睜開眼睛,眼前一片血色。他迷迷糊糊的問道:“池厭離,你怎麼樣?”
聲音虛弱,好像隨時都會飄走。
池厭離伸手,摸了摸他額頭的鮮血,指尖都被紅色覆蓋。
顧秋雨傷的很重,而被他保護在懷裡的自己,居然沒什麼大礙。
山林裡傳來流水的嘩啦聲,蟲子小鳥嘰嘰咕咕的叫著,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
池厭離終於聽見了自己的聲音,發抖震顫,帶著絲不可思議的困惑:“為什麼救我,你自己想逃,是有機會的。”
中間有一次被樹卡住了,助理就趁機逃走了,不是為了救池厭離,顧秋雨也完全能夠逃走。
不過是一個娶來羞辱,毫無感情的伴侶,值得他為此以生命為代價留下來嗎?
“咳咳……”顧秋雨低聲咳嗽,唇角溢出鮮血,“說什麼廢話,你是我的人,我的東西,只有我不想要的,沒有被別人奪走的。”
即使這個別人是老天都不行。
心臟停了片刻,然後迅速的跳動。
“噗通!噗通!噗通!!!”一聲比一聲有力,幾乎震耳欲聾。
池厭離伸手,慢慢撫平顧秋雨的唇角,手指抹上他的鮮血,指尖陷進柔軟的唇裡。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她躺在溪水邊,又長又黑的頭髮垂在水中,仰頭看著天,伸手想要抓住什麼:“阿離,你還不懂什麼叫做愛,那種感覺降臨的時候,你會覺得過去經歷的時光都毫無意義。
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就像一束光,突然就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