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除了周明海的呼嚕聲,還有云嬤嬤的猜測:“當然是夫人了,您嫁給老爺十二年了……”
“額,好像是十一年,哥兒今年10歲。”
如此靠近周明海,宋絮晚突然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檀香,她忙拿起周明海更換下來的衣服,衣服上除了酒氣,還有絲絲纏繞的檀香。
看到宋絮晚神色凝重,雲嬤嬤忙拿去衣物聞了聞,恍然道:“這是檀香,寺院裡最常用的,老爺可能下衙後去上香,剛好就遇到了年輕時的好友,一起喝了幾杯。”
“這醉酒嘛,十一年十二年的他也弄不清了,夫人別琢磨了。”
越是聽雲嬤嬤這麼說,宋絮晚心裡的不安越是強烈,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解釋的通,但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宋絮晚就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的。
站起身,慢慢打量著這個書房。
她很少來周明海的書房,一來她不喜歡讀書習字,二來書房沒有丫鬟伺候,她一點都不用防備。
今晚看著這陌生的書房,她沒來由的覺得這裡面肯定有秘密,指不定藏在哪個角落,等著她去探索。
心裡想著,宋絮晚就開始動手翻看起來。
雲嬤嬤不明所以,只開心的誇起來:“人家都說紅袖添香,夫人也該在白天來書房幫老爺整理,這才有夫妻情趣,大晚上的,老爺睡著,他看不到,夫人豈不是白白受累。”
書案上一覽無餘,閒閒幾本書,筆筒裡沒藏什麼貓膩,案几旁的魚籽石雕卷缸裡,隨意放著幾卷畫軸,拿出畫軸,裡面是空空如也。
兩個多寶架都翻了一遍,除了書就是書,沒有暗格,沒有書信往來。
宋絮晚重新坐到書案後的太師椅上,手指無意識在書案上一下一下敲擊,她如果是周明海,要藏什麼秘密,會藏在哪裡呢?
想了半天,毫無頭緒,雲嬤嬤試探道:“夫人,天晚了,要不咱們明日在幫老爺整理書房?”
頹然的後仰在太師椅上,宋絮晚突然看見頭頂上的匾額,上面寫著“明德至善”。
這是周明海已故的老父親親手所寫,也是周明海兄弟名字的出處。
宋絮晚盯著這塊匾額看了一會,突然站到椅子上,伸手往匾額後邊探查。
可惜,她身高有點不夠,看到旁邊的黃梨花方凳,立刻拿過來放到太師椅上,再次爬上去,嘗試著探查匾額後面。
這個時候,雲嬤嬤才反應過來,她家夫人這不是幫老爺整理書房,這是在找東西啊!
她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扶著椅子,勸道:“夫人,你快下來,這太高了,萬一有個閃失如何是好,你要找什麼,咱們找個小廝過來就是。”
“這個事情不能讓老爺的小廝知道。”宋絮晚冷聲道。
說話間,宋絮晚已經摸到一個木質盒子,心涼了半截。
她小心的把盒子拿下來,輕輕的放到了書案上。
一個紫檀描金木盒,刻著茉莉花紋。
試問哪個男子,會用刻著茉莉花紋的盒子放東西,宋絮晚覺得她的另半截心也涼透了。
她盯著眼前的盒子,不斷的告訴自己要鎮定,不能像個發現夫君養了外室的潑婦一樣,失了體面。
深吸一口氣,她伸手就要打開盒子。
突然,一隻手按住了盒子,雲嬤嬤紅著眼睛勸道:“夫人,都說至親至疏夫妻,誰還沒有點秘密,您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現,咱們回去,明天一早該幹嘛幹嘛,您和老爺還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嬤嬤,你知道我的性子。”
她不是眼裡能容得下沙子的人,也不是能容忍身邊人懷著巨大秘密的人,夫妻之間就要親密無間。
宋絮晚拂開雲嬤嬤的手,毫不遲疑的打開了盒子,一封封書信整齊的擺放其中,有的很新,有的有些泛黃,可見是連續很多年的通信。
雲嬤嬤再次按住了書信,最後一次勸道:“夫人,這些信看上去存在了很多年,您和老爺也恩愛了很多年,可見它並沒有影響您和老爺的夫妻感情,咱不看了好不好?”
“您有沒有想過,萬一看了,真的是影響到夫妻之間的感情,往後又該如何啊?”
最後一句,雲嬤嬤已經有了哭腔。
閉上眼,往日多少恩愛在眼前閃過,宋絮晚苦笑般調侃:“也許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可能就是老爺一個普通好友的書信。”
這話,雲嬤嬤怎麼會信,那盒子上的花紋,以及盒子裡的信紙,一眼望去就是薛濤箋。
這些無一不提示著,這個盒子和女子相關。
再怎麼心如擂鼓,在打開第一封書信後,宋絮晚就慢慢冷靜了下來,她一封封看過去,嘴角的苦笑逐漸轉成冷笑,精緻的容顏第一次有了破碎感。
雲嬤嬤看的膽戰心驚,顫抖著問道:“姐兒,信裡寫了什麼,你別嚇嬤嬤。”
寫了什麼?
不過是一個男子,多年來一直愛慕一個女子罷了。
這份愛看上去十分的動人且纏綿,可惜女子另嫁她人,只能次次婉拒男子。
男子傷心失望之下,為了傳承後代另娶他人,但是除了盡一盡丈夫的義務,心裡始終只有這個女子。
這份悽美的感情,唯一可惜的是男子叫周明海,女子不叫宋絮晚。
看完信,所有的謎底都顯露出來,宋絮晚反而沒了之前的愁腸百結,鎮定的給雲嬤嬤簡述了一下事情。
“夫君婚前喜歡閔絨雪,可是閔絨雪嫁人了,他才娶的我,這些年一直對著閔絨雪念念不忘。”
雲嬤嬤瞥了一眼錦盒,譏諷道:“這閔絨雪也不是個東西,都嫁人了,還與有婦之夫通信,可見品行十分有問題。”
“這你倒是誤會這位夫人了,”
宋絮晚一邊整理書信,一邊譏諷道:“周明海可能是太喜歡對方了,每次去信,還把信謄抄一遍,自己留了一封,剛好來往信件都能對起來。
我把所有的看下來,都是周明海去信主動糾纏人家,人家也含蓄的拒絕了,奈何咱們得老爺痴情啊,這些年堅持寫信,當真是感人!”
“興許就是嘴上拒絕,心裡是欲拒還迎呢,不然這麼多年,還能有來有往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罵別人有什麼用呢,自己家的夫君,不才是這場事件裡最噁心的人嗎?
沒想到她人人誇讚的光鮮婚姻,裡子竟然是這麼血淋淋。
宋絮晚自嘲一笑,這些年竟真的活成了笑話一樣。
收拾好信件,宋絮晚回頭看沉睡如豬的周明海,胃裡一陣翻湧,明明沒吃什麼東西,她差點就吐了出來。
“閔絨雪,這個名字好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