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C），晚期。
方生將診斷報告攥的扭曲起來，心中更是扭曲。
“怎麼會這樣….又是肝癌….又特麼是肝癌…”
方生的面容近乎扭曲。
他上輩子就是死於肝癌，難道這輩子還要死於肝癌嗎？
憑什麼？
為什麼就不能讓他活下去，他有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他會遇到兩次這種事情。
“賊老天！你想要老子認命嗎？”方生在醫院門口大吼起來，“老子告訴你，我一定會活下去的，一定會！！”
“沒有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我活下去！”
“誒，我曹，有病吧。”一個路過的白領被嚇得一哆嗦。
“別說了，趕緊走吧，醫院門口能沒病嗎？”
“唉，又瘋一個。”
方生瞬間起來大吼的行為嚇到了不少路過的行人，眾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不遠處正在抽菸的老大爺也被方生的大吼給嚇了一哆嗦。
“嘿，這年輕人。”
也在此時，精神崩潰的方生隱約聽見了一道嘩啦啦的流水聲。
方生一愣，哪來的流水聲？
恍惚之間聽到了一道遙遠的聲音傳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越加清晰。
“我知道，我的選擇會遭到無數人的反對。”
“可這更加堅定我的決心！”
“若因沒有同行者便質疑自己的決定，又何須踏上此路？”
“世人紛紛擾擾，隨波逐流，可是我不想這樣。
因此，我偏要逆行而上！”
“就算人生處處是困難艱苦，也不能擾亂我的決心！”
“這，就是人生的精彩之處！”
漸漸的，方生似乎看到了一道矗立著的身影負手背對蒼生。
“須知，每一條路未成功時總是被人唾棄和恥笑的。”
“可當有人真正成功時，人們卻總是屁顛顛的跑過來搖尾巴。”
“可笑這世人大多愚昧，從未有一顆堅定的心。”
那道身影似乎抬起了右手，指向蒼天。
“萬夫所指盡為虛，我自握劍鑄金堅。
倘若世間舉世敵，屠盡天下萬物寂。
天地若無容身所，自由浮萍任風飄。
今朝立下凌雲志，逆天改命仰天笑。
待到登頂成仙時，宿命也須為所折。”
恍惚間，河流另一首的那人回首與方生對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他未曾言語，輕笑也似方生眼中夢幻稍縱即逝。
方生定睛看去，他的臉上再無任何的表情。
接著，一道河流憑空出現，流動河水之上充斥著各種奇妙道痕，似乎一旦落入水中，便註定沉浮於此。
隨波逐流的浪花時刻在水面上翻湧不斷，天地也在這一刻失色。
此時，在方生的眼中天地之間再無其他。
唯有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蒼白河流和在遠方的那道孤寂背影。
那人再未言說，只是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順著河流向著遠方而去。
方生震驚的無以復加，此時雖然沒有任何的提示，但是他卻隱約感覺到了心中有一道近乎瘋狂的吶喊。
“你還在等什麼！！！”
“跟上去！！”
“拼盡一切跟上他！！！”
方生沒有在猶豫，他面容猙獰的一步踏上了這條河流。
剎那之間，無數的念頭浮上方生的心頭，前生今世如夢幻泡影逐漸浮現。
出生時父母的笑容，上學時的奮筆疾書，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的茫然無助。
一場車禍的到來，一筆賠償的無言。
病危通知的黯然。
隨著光華的流轉，前世最後的時光也浮上心頭。
…..
“趙醫生，我還有幾天的時間？”
方生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向著身側的醫生問道。
身側的趙醫生沉默了一下，操著一口江蘇無錫口音說道：
“累個小方啊，你不要這麼悲觀嘛，還是有希望治癒的。”
方生費力的將頭扭向趙醫生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趙醫生，您是一個好人，我沒有家人了，也沒有錢支撐第十次化療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不想死在病床上，您能幫我辦理出院嗎？”
趙醫生沉默許久。
“小方吶，你….”
方生虛弱的握住了趙醫生的衣角。
“求您了，幫幫我。”
…….
到了方生家的小區之後，趙醫生揹著方生上了電梯。
“趙醫生，謝謝您。”
方生虛弱的在趙醫生的背上說道，“如果沒有您，我怕是連醫院都走不出去的。”
趙醫生笑了笑。
“嘿，多大點事嘛，倒是小方，你現在這個身體….”
方生笑了笑沒有回答，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連說話都是十分費力的事情。
不久之後，趙醫生打開了方生家的房門。
趙醫生輕輕放下方生，扶著他站穩，環顧了一下房間。
這間房子很小，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窗簾有些發黃，地面上堆著幾本過時的雜誌和未洗的衣物。
桌子上的茶杯旁有幾張發黴的紙，似乎是方生曾經寫下的一些東西，想做點什麼卻始終沒有力氣去完成。
牆上掛著幾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方生年輕時面帶微笑，眼神里有種曾經的燦爛和希望。
可是如今，那些光彩彷彿都被歲月侵蝕得無影無蹤，只剩下這間狹小陰暗的房間。
“見笑了趙醫生，家裡也沒什麼時間收拾。” 方生看著這堆雜亂的景象，輕輕笑了笑。
趙醫生搖了搖頭，將方生扶到了裡屋唯一一張床上，之後走向了客廳，一邊收拾整理著一邊和方生說話。
“哎小方吶，你這些報紙什麼的要嗎？”不等方生回話，又道：“哎別要了，我給你扔了啊，都是前年的了。”
趙醫生走到發黃的窗簾前一把拉開，陽光從窗戶之中透射進來。
陽光透過塵土飛揚的窗玻璃灑在房間內，屋子裡頓時顯得亮堂了不少。
雖然陽光溫暖，但屋子裡依然瀰漫著一股黴味和陳舊感，彷彿這片空間已經被時間遺忘。
趙醫生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一聲，像是被灰塵給嗆到了。
陽光照在方生的臉上，方生感受著陽光緩緩躺到散發著黴味的床上。
“光…真是久違啊….”
趙醫生收拾了一陣子，之後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一瓶礦泉水打開拿給了方生。
“訥，小方吶，先喝口水。”
方生費力的支起身喝了一口。
趙醫生嘆息一聲。
“小方吶，你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嘛？”
方生沉默了一下。
“我…我走不動了。”
趙醫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不是有我嘛！”
方生感激的看了一眼趙醫生，想了想。
“我記得離我家不遠有一家蛋糕店，我..能吃個蛋糕嗎？”
趙醫生笑著點了點頭，先是拿出手機找了找，發現附近送外賣的沒有送蛋糕的，皺了一下眉。
“小方吶，你等會， 一會就帶著蛋糕回來。”
方生點了點頭。
趙醫生出門了。
方生則是躺在床上看著牆上早已停擺的鬧鐘。
“要是我沒有生病該有多好，要是我沒有生病，我的人生又是怎樣的…”
趙醫生沒能找到那家早在一年前就倒閉了的蛋糕店。
而方生也沒能吃上兩年前就想吃的蛋糕。
…..
回憶的畫面逐漸破碎，方生的耳邊也傳來一道模糊又清晰的嘆息。
似乎帶著蠱惑，又好似在訴說著事實。
“放下吧….活著有什麼意義呢….痛苦的延續嗎…..”
方生的面容扭曲，雙眼遍佈血絲赤紅如火，他緊緊咬著牙對耳邊的話語充耳不聞。
有人說，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一切的追求就如那夢幻泡影般容易破碎。
世人所求之錢權名望，不過身外之物。
“可是啊，我從未擁有過，你讓我怎麼放下！！”
方生怒吼著猛然踏上一步，於此刻，他以一介凡人之軀，正式在逆流的河水中前進一步。
“活著的意義…”方生的表情似哭似笑最後全部化為一抹堅定的瘋狂。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就是我活著的意義啊！！！”
怒吼中，方生咬牙抵禦著越加洶湧的河流不斷前進，此時的方生已經放下了一切的思緒。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字眼。
“活！！！”
河流上湧動的浪花並沒有因為方生的怒吼而對他另眼相看。
陣陣洶湧的浪花沉重地拍擊在方生的身上，漸漸的隨著方生的向前越發沉重。
一步，兩步，三步，七步。
終於在方生前進了七步之後河水的沉重超出了方生能承受的極限，轟然之間，方生直接被河流拍擊的倒在了河流之中。
“噗。”
方生吐出一口鮮血，咬著牙想要重新的站起來，但是以一介區區凡人的身軀又怎麼能在如此洶湧的巨浪中起身。
方生費力的抬頭向著遠方那道始終平穩前行的身影看去。
他的身影一如當初，堅毅，孤寂，高大，令人自慚形穢。
“痛苦的延續嗎….”
方生笑了起來，笑容裡充滿了自嘲與瘋狂。
“即使是痛苦又能怎樣？”
“百蠱噬心嗎？”
“眾叛親離嗎？”
“還是千夫所指，萬萬人唾棄呢….”
方生不再嘗試爬起，他用雙手抓住存在又不存在的地面，努力的向前不斷爬行，指甲斷裂著，鮮血四溢著，這些都沒能讓他停下。
“那又如何呢？”
為什麼前世的方生會耗盡錢財進行了九次化療呢？
因為他不想死啊…
他想活啊！！
天意似乎和方生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給了方生重來一次的機會，但是沒有給方生一個健康的身體。
方生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竟然讓天意如此的厭惡自己。
但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方生要活下去，要不惜一切的活下去。
一步，十步，二十步。
終於，河流上翻湧的浪花拍斷了方生的雙臂。
方生抬頭想要去看一眼那道不斷前行的身影，但卻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一絲他的影子了。
方生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嗎….即使我拼盡全力也只走了二十七步….”
方生笑了起來，瘋狂的笑了起來，笑聲傳遍了四周。
他蠕動著四肢折斷的身軀不斷的向前移動。
他不甘心啊！！
他怎麼能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