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有意思，真有意思···”
國外機場，架著深度眼睛，白髮蓬鬆，膝蓋上放著手提箱的老人咬牙切齒，明明是德國人長相，卻吐著一派流利中文。
他手上是方才發過來的簡歷，說是中國區又發掘了一名有資格參與面試的人選。
但是，老教授陰沉的眼神中含著幾分怒火。
無他，因為這位臨時塞進來的候選人···
“血統評級，F級？”
他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難道還有人趕著把孩子塞進卡塞爾送死？”
小老頭費解地將簡歷翻來覆去的看
“完完全全就是一名普通人···哦，初中體測都差點不合格，胡鬧，胡鬧！
他們當卡塞爾是什麼地方！”
老教授氣不打一處來，舉起手機。
“是我，古德里安，我把面試題目的答案跟你們說一下，有兩位候選人需要你們仔細審查···（交代答案ing）
就這樣了，人都到齊了嗎？沒到齊？剩一個誰···
蘇晝？！”
···
嗯，這個事情該怎麼說呢。
酒德麻衣半夜被call走做任務去了，
零連夜飛往俄羅斯假冒A級天才·嶄新出廠準備混入卡塞爾學院，蘇
蘇恩曦大半夜被通知資金鍊出了問題，三點起來後拿咖啡當水往肚子裡灌，蘇晝早上親手把她扛到了床上。
蘇小姐倒是有些手下人，不過出於多方面考慮，涉及到‘路明非’的事件，還是越少人接觸越好。
所以，今早，要迎來人生中命運轉折點的一場面試的蘇晝——
沒人開車送了。
不過這是小問題。
蘇晝西裝革履，頭髮打著漂亮的髮膠，將劉海梳到兩側。他可以騎著他心愛的小電驢過去，不過更糟糕的是，
電驢被撞了。
蘇晝倒不用擔心對方賠不起，因為車是一輛法拉利599GTB Fiorano；蘇晝更不用擔心這會影響面試，因為開車的人···
“實在抱歉，沒事吧？”
紅色的超跑車門打開，鑲著奔騰的野馬標誌的井字型水箱護罩上還特別施以鍍鉻處理，讓它從前面看時不僅高雅，同時也可以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正如那邁腿下車的墨鏡女人。
自然微卷的紅色長髮如瀑布般垂落，她摘下墨鏡，露出明亮如點漆的雙瞳，飛揚的眉宇。
一雙慢跑鞋，一條貼身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小背心，搭配藍色短襯衣和頭頂扣著的棒球帽，整個人活力又氣質。
她俯視著男孩，眼睛中卻完全沒有對方的存在，只有幾分頭疼的懊惱。
“這車我還不是很熟悉，你出現的又有些突然···
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先帶你去醫院吧，你的車···”
看著那小電驢，陳墨瞳頓了頓。
“你車的損傷我也會賠付。”
蘇晝擺了擺手。
“我沒受傷，不過我要去趕一場很重要的面試，千萬不能晚了···”
“我送你。”
陳墨瞳答得斬釘截鐵，向蘇晝伸出纖細的手。
蘇晝抓過借力起身，柔軟冰涼的觸感轉瞬即逝，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到副駕駛上。
陳墨瞳側眸輕掃，看到蘇晝身上西服，她微微挑眉。
“Zegna，還不錯，重在舒適，造型也挺順眼的——去面試竟然沒人送你？”
蘇晝掃了掃肩膀的灰塵，指肚摩擦過羊絨和竹纖維混紡的質料產生頗舒適的摩擦感——
這是蘇恩曦昨晚連夜囑咐人送來的，早上出門前甚至有專業的‘造型團隊’候在外面給他仔細打理。
蘇小姐還頗惋惜，抱怨蘇晝說的晚。她來不及去定西服，只能用些成品湊合下了。
他聳肩道。
“不喜歡太麻煩。”
“嗯哼，”
陳墨瞳歪了歪頭，開口問道。
“小少爺，我們去哪裡面試？”
“麗晶酒店。”
女子下意識拉下手剎，接著一怔。
“麗晶酒店啊···麗晶酒店？”
“是的。”
···
目送蘇晝進入酒店，陳墨瞳目光深邃。
她開口道。
“諾瑪，你覺得他是故意撞上我的可能有多大。”
副駕駛上，陳墨瞳的手機自然亮起，溫柔女聲傳來。
“蘇晝的簡歷是昨晚才被送到古德里安教授那裡的，只不過血統評級結果極差，根據多方面資料調查，暫定為‘F’級。
而網絡上他本身的痕跡也很有限，包括但不限於一個魔獸世界60級牛頭戰士號名叫‘旺財6666’···”
“說重點。”
“經過軌跡分析，今天早上的車禍純屬巧合，且你佔主要責任。”
諾諾用手指挽著那深紅色的髮絲，眸中閃過幾分玩味。
“有點意思，面試進行的怎麼樣了？”
“剩路明非和蘇晝。”
“結束了通知我，我也要上去。”
“好的。”
諾諾拿起手機，下一刻上面播放出面試廳的情景:
行政層，會議廳，
面試如火如荼。
第一個是‘鋼琴小美女’柳淼淼，僵硬著步子走進，紅著眼眶出來；隨後是‘小天女’蘇曉檣，高傲的姑娘氣憤著出來，帶著無法接受的荒謬之色；‘口語第一’趙孟華三分鐘被斬於馬下···
一個又一個。
直到最後，路明非身邊陳雯雯也被那帶著溫潤笑容的葉·惡龍·盛擄走，路明非戰戰兢兢坐在原地，像戰場上穿著破銅爛鐵的殘兵。
他狼狽的活到最後，不抱任何希望，卻要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曉自己結局的情況下，大膽向著風車發起衝鋒——
哦，不對，除卻他還有一名沒到場的候選人。
真是心大，或者是有先見之明，早就放棄了？
路明非如是想到，卻在終於被喊道時打了個哆嗦。
“路明非。”
“到！”
他也逃不了步伐僵硬，走了進去。
門外，自認‘落選’的幾人大眼瞪小眼，蘇曉檣自嘲道。
“何必留在這呢，各位，這種戲弄人的學校不來也罷···”
“叮。”
電梯到達的鈴聲響起，緊接著是鞋底撞擊地面的咔噠聲，從距離會議廳一個拐角的走廊中傳來。
“是，我是來面試的，有茶點嗎？
牛奶、麵包···可以的，麻煩了，請多給我一點，我有點餓。”
陳雯雯幾人疑惑，趙孟華出聲。
“是最後一個人？真是一分鐘也不浪費。”
又有人低聲笑道。
“來了先要吃的——是餓死鬼嗎。”
只有蘇曉檣愣住了。
這個聲音···
耳熟，太耳熟了···
不對，這明明就是！
“吱呀——”
會議室大門被推開，路明非垂頭喪氣走出，用時一分半便被戰於馬下。
而此時，那腳步聲正好踏過拐角，梳著背頭的青年捏著麵包出現在眾人面前。
討論聲一滯，像是被按下暫停鍵，靜靜注視著那青年。
十八歲的輪廓被Zegna灰西裝收束得如同刀般挺拔，背頭梳得一絲不苟，又精緻地在耳後翹起幾縷鴉羽般的黑髮絲。
眉骨投下的陰影恰好漫過狹長地眼尾——那是雙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的眼睛，虹膜如墨藍深海般幽邃。
袖口露出的潔白腕骨，向上卻捏著一隻牛角包，這詭異的鬆弛感在他身上卻毫不衝突——
就好像其他所有人是西裝革履小心踏進了米其林餐廳，而他卻穿著大褲衩像是來樓下吃了頓便飯。
蘇晝一口吞下面包，腹中飢餓感緩解了些，他禮貌點頭。
“借過。”
門前地‘落選人’們像池塘上的浮萍般散到兩邊，蘇晝從中走過，大步邁向會議室門口。
他向葉勝頷首。
“抱歉，路上出了點事故。”
葉勝一愣，接著伸手向內一引。
“不，剛剛好。”
路明非看呆了，眼前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身上完全沒有學生的緊張感，反而充斥著淡定地從容。
或者用更好的形容應該說，他在‘平等’地與考官對話，並非學生與考官，面試人與被面試者，反而像是兩位老闆共同探究合作意向——
同樣穿著西裝，自己倒更像是侍酒的小廝。
看著青年走來，路明非慌忙讓到一邊，背部貼牆，雙手張開，為那人讓路。
他盯著對方的側臉···
咦？
好像有點眼熟？
“謝謝你，路明非。”
“不，不客氣···你知道我名字？”
蘇晝笑著點頭，繼續向前走。
而這時，背後人群中，‘小天女’向前踏了半步，精緻的臉上浮現震驚，櫻桃小嘴半張。
“蘇···”
青年回過頭，衝她眨了一下右眼——蘇曉檣被擊中了。
回過神，他已經進去了。
“晝···”
姑娘低語，緊接著侍者笑著勸說。
“結束面試的各位可以先一步離開了。”
“我···好吧。”
會議室，圓桌邊，笑得甜美的女孩穿著和葉勝一樣的墨綠色制服，領口塞著玫瑰花一樣的蕾絲領巾。
她微微鞠躬。
“我叫酒德亞紀，是這次的考官。”
蘇晝定定看了看。
像，確實像，
眉眼間他好像看到了酒德麻衣的影子，只不過要更加溫婉，大概就是兔猻和銀漸層的區別。
他笑著道
“おはよう。”
酒德亞紀驚訝。
“おはよう，很標準的發音。”
“有人天天親口教我。”
“那他一定是位ネーティブスピーカー（native speaker）——那麼，我們就開始了。”
女子輕笑，葉勝坐到她身邊。
“你相信外星人嗎？”
“相信。”
“這麼果斷···理由呢？”
“因為我相信總會有孤單于絕大多人類的異類存在。”
兩人對視一眼，有些驚訝。
“第二個問題，你相信有超能力嗎？”
“相信。”
“理由？”
“就像相信太陽不會從東邊出來，莎士比亞不會突然復活暴扣孔子一樣，天生相信。”
葉盛筆尖一頓，不動聲色拿起蘇晝的簡歷，再度查看。
酒德亞紀面上波瀾不驚，繼續問道。
“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人類生存的基礎是唯心的，精神和靈魂的，還是唯物的，物質和肉體的？”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這一問題的答案，需要躬身力行，實踐得出。”
三個問題，問完了。
酒德亞紀看葉勝，葉勝看向手錶：
19s。
兩人面面相覷，蘇晝露出微笑。
速通！
拿捏···
而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再度被推開，諾諾慵懶的聲音響起。
“別急，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酒德亞紀驚訝。
“諾諾？我還以為你跑出去了——蘇晝，這位是我們的學生考官，陳墨瞳···”
諾諾打斷道。
“我們認識，是我送他過來的。”
“蘇晝說他路上遇到了點事故···”
“我就是那個事故。”
酒德亞紀無語。
蘇晝心中皺眉，面上笑容不變，他點頭笑道。
“陳小姐，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分。”
“是嗎，”
諾諾頷首，輕聲道。
“諾瑪，聯繫古德里安教授。”
會議室的大屏幕亮起，手機攝像頭視角映出老爺子略顯驚恐的‘大頭照’。
“該死的，諾瑪，我這是在飛機上，會墜機的——！”
“教授，”
諾諾淡定打斷。
“這隻FAA和運營商的騙局，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教授深深嘆氣，推了推眼鏡，接著用上下審視桌對面的青年。
他臉色頓時陰沉而冷漠了些。
“你···蘇晝啊，提問完了嗎？”
酒德亞紀舉起筆記本，將答案展示給教授。
古德里安淡淡道。
“這答得也···咦？”
教授湊近了些認真端詳，整個屏幕上都是古德·三葉大頭.JPG·裡安教授。
與此同時，
諾諾走到蘇晝對面，會議桌另一端，葉勝與酒德亞紀身旁，背後的大屏幕上是古德里安教授。
四人目光聚焦下，是衣著體面，神色如常的蘇晝。
陳墨瞳盯著蘇晝
“蘇晝，最後一個問題，來到我們學院，
你想得到什麼？”
出乎意料的問題以刁鑽的角度偷襲，壓力落在蘇晝肩頭。
就像走入法庭被告席的嫌疑人，心跳的微微加快讓蘇晝真正的進入到了這場‘面試’。
他沉默片刻，雙眸微垂開口道。
“剛才，亞紀小姐詢問我是否相信超能力的存在，我回答的略有模糊，我想進一步解釋，”
青年抬起頭，眉骨遮出的陰影中，如墨般的濃黑中湧出流動的黃金，交織在一起，宛如深井中泵出的岩漿。
黃金摻雜著黑色，像是熔岩流淌在黑曜石間，
並不純粹，卻足夠燦爛。
蘇晝平淡而不容知否道。
“我相信外星人的存在、相信超能力的存在，並不出於其他任何理由，只是因為我相信，
我與他人，生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