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枝睫毛微顫,杜琦玉的動作,倒是挺快的。
不過,站在盛林的立場,即便是知道了溫庭雲是皇帝之子,在溫庭雲和時淮之之間,盛林定然也會選擇時淮之。
畢竟,時淮之的母親,是貴妃。
且時淮之自小就備受皇帝寵愛。
近年來,皇帝更是破格讓時淮之入了御書房,協理政事。
而溫庭雲,即便是皇帝之子,但一無母家扶持,二也不得皇帝偏愛。
兩者放在一起比較,孰優孰劣,幾乎不用思量。
但如果……時淮之出了事,局勢就不一樣了。
時淮之仔細留意著盛南枝的神色變化,眸光轉沉:“你究竟對溫庭雲的母親,說了什麼?”
“溫庭雲的母親,找盛丞相,又說了什麼?”
盛南枝裝出一副無辜又詫異的模樣:“我只不過……給她算了一卦而已。我跟她說,溫庭雲與盛雲柔,乃天作之合。溫庭雲如果能夠娶到盛雲柔,定能平步青雲,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至於她去跟我爹說了什麼,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她說完,又連忙為自己辯解著:“六皇子放心,不管我對溫庭雲的母親說了什麼,如今賜婚聖旨已下,也就影響不了你的籌謀了。”
盛南枝微微頓了頓:“若是六皇子想要做的,如同我昨日猜想的那樣。”
“那我覺得,六皇子最好是儘早籌謀。”
“陛下剛剛賜婚,六皇子就出了事。旁人才容易,將你出事的事情,和這起婚事聯繫在一起。”
“也不一定,要等著別人動手。”
她低聲喃喃著:“若是等別人動手,許多事情,不好掌控。只要安排好了,你自己動手,也可栽贓嫁禍給別人。”
時淮之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了幾分。
“我愈發覺得,你只能待在我眼皮子底下了。”
“你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盛南枝垂下眼,嘴角輕揚。
她就是故意的,她要的,就是這個。
“那六皇子就光明正大的,將我弄過來,放到你眼皮子底下就好了啊。”
時淮之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會受人要挾?你這樣的,我更傾向於,直接殺了,以絕後患。”
盛南枝笑容愈盛:“那可能就要讓六皇子失望了。”
“六皇子覺得,我這樣陰險狡詐之人,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敢在您跟前這麼大膽?”
“六皇子也可以嘗試著,殺了我。”
“我可以保證,若我死了,六皇子窮盡一生,也斷然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若我死了,六皇子,恐怕也活不長了。”
時淮之眸光驟然變冷,似有無數厲芒閃爍:“好,好得很。我倒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要挾,還是一個女人。”
“有意思。”
“既如此,希望你幫我,將這出戲給唱好了。”
“否則,那就一起死好了。”
時淮之起身離開,身影逐漸隱於夜色。
盛南枝盯著那背影看了許久,才伸出手,將她擺在桌子上的烏龜殼收了起來。
她第一次,對時淮之產生了好奇。
其實越接觸她越清楚,時淮之其實應該,早就已經對這樁賜婚,有了懷疑。
這個懷疑,與她的重生無關。
且,應該早有所準備。
他一直按照自己的計劃推行著,反倒是她的重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亂了他的計劃,又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扳回正軌。
可若是如此,那時淮之前世為何,還是著了道,落得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的下場呢?
是準備不夠充分?對方比他預想中更厲害?
還是……對他下手之人,是他不曾想到過的人?
盛南枝摸索著手中龜殼,沒有再細想。
不管是因為什麼,只要她這一世能夠順利與盛雲柔換親,嫁到這六皇子府就行,其他的並不重要。
至於時淮之,他怎麼樣,並不在她的關注範圍。
他若是如同前世一樣昏迷不醒當然是最好,那樣她便可高高興興輕輕鬆鬆守活寡。
他若是唱了一齣大戲,瞞過了其他人,最後醒了過來,她反倒還得要打起精神來應付他。
盛南枝安安分分地在六皇子府的後院又待了兩天,這兩日倒是清淨了一些,那幾位妾室大概忙著操心六皇子妃入府之後應當如何自處的事情,沒有再來她這裡找過麻煩。
時淮之也沒有再來過。
且不僅沒有來她這裡,盛南枝觀察了幾日,發現時淮之這幾日根本就不曾進過後院,更不曾在哪一位姨娘那裡留宿過。
一直到第三日的晚上。
天已經很黑,盛南枝滅燈上了床,正要睡覺,卻聽見外面傳來了喧譁聲。
盛南枝心中若有所感,急忙又翻身下床,披衣而起,快速出門走到了小院門口。
夜色之中,隱隱可見好些個流動的燈籠。
有人在急聲說著話:“快,先叫府醫!再叫人拿了六皇子府的牌子入宮,將此事稟報貴妃娘娘和陛下,請太醫過來!”
盛南枝聽見這一句,心就提了起來。
看來,是時淮之出手了。
這戲,得要開始唱了。
盛南枝將情急之下披上的衣裳仔細穿好,又往那些流動的燈籠走了幾步,倒是看見一位熟人。
是錦心。
盛南枝急忙將人拉住:“錦心姨娘,出什麼事了?”
錦心面色煞白一片,看了盛南枝一眼,腳步卻未停:“殿下出事了,他被刺客追殺墜崖,侍衛找了一天才找到人,可卻身受重傷。”
“大夫還沒來,也不知道傷得如何了,我得去看看。”
盛南枝皺了皺眉:“怎麼會這樣?”
她順勢跟在了錦心身側,一邊走一邊道:“大前日的時候,殿下來找我起卦,我便算到,他近日有血光之災,我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他,我以為,如此一來,他便會想辦法避過,化險為夷。卻怎麼,還是出事了?”
錦心轉過頭:“你算過?他有血光之災?”
“是。”
錦心面色愈發難看,腳步更快了一些。
很快到了正院,錦心快步進了裡屋,盛南枝也順勢混了進去,似乎也沒有人發現。
盛南枝飛快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時淮之躺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衫已經除去,露出精壯的胸膛,上半身有無數深深淺淺的傷,看起來格外駭人。
那脫下來的衣衫就扔在地上,幾乎已經被血水泡透。
頭上似乎也傷了,頭髮被血糊在了一起,看不見傷在哪裡,卻似乎哪兒都是血。
那張平日裡好看的近乎妖異的臉,如今卻已經徹徹底底的失了血色。
他雙目緊閉,除了那尚在微弱起伏的胸膛,不見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