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城,大梁罪臣流放的最終歸宿,位於荒漠深處,環境惡劣,民風彪悍,一旦踏入那片土地,幾乎就等於宣告與京都繁華永世隔絕。
他明白金淼瓊的擔憂,流放之地,前途未卜,更何況還帶著三個孩子。
蕭祁言走到她身旁,目光堅定地望著遠方:“會有辦法的,別擔心。”
金淼瓊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她抱起希兒,又拉起另外兩個孩子的小手:“走吧,回‘家’休息,待會兒還得趕路。”
簡陋的帳篷裡,三個孩子很快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金淼瓊卻毫無睡意,她望著帳篷頂,思緒萬千。
蕭祁言也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悄悄起身,走到帳篷外,夜風裹挾著細沙,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
金淼瓊也走了出來,她站在蕭祁言身後,沉默不語。
“睡不著?”
蕭祁言沒有回頭,他知道是她。
“嗯。”
金淼瓊走到他身旁,和他並肩而立。
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風沙的聲音在耳邊呼嘯。
“金淼瓊。”
蕭祁言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金淼瓊微微一愣。
“哪個?”
“和離書。”
蕭祁言這句話說的聲音小,金淼瓊沒大聽清楚。
不過她也應該知道他說的什麼,“嗯。”了一聲。
蕭祁言輕輕嘆了口氣:“金淼瓊。”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
“噓!”
金淼瓊突然豎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聲。
她側耳傾聽,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怎麼了?”
蕭祁言疑惑地問道。
金淼瓊沒有回答,她一把拉住蕭祁言的手,將他拽到帳篷後面。
“有人來了。”
她壓低聲音說道。
蕭祁言屏住呼吸,仔細聆聽。
果然,遠處傳來了馬蹄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很快,一隊人馬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
蕭祁言眯起眼睛,打量著越來越近的騎隊。
馬上的人皆是勁裝打扮,腰間佩刀,透著肅殺之氣,尤其那為首之人,身穿玄色錦袍,腰間玉帶熠熠生輝,即便在昏暗的夜色中,也掩不住那股上位者的威嚴。
“是京都的人。”
蕭祁言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緊張。
金淼瓊挑了挑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你認識?”
蕭祁言只是“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眸子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讓人難以捉摸。
氣氛一時凝滯,只有呼嘯的風沙聲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交織在一起。
金淼瓊心中警鈴大作,看來這流放之路,註定不會太平。
她不動聲色地一手按住腰間的匕首,一手緊緊握住蕭祁言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一個身影突然從不遠處的沙丘後閃了出來。
來人一身青衣,身形挺拔,正是林瑾,他幾步走到為首之人面前,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屬下林瑾,參見大人。”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金淼瓊和蕭祁言都愣住了,林瑾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金淼瓊心中閃過不安,她下意識地看向蕭祁言。
卻發現他臉色陰沉,雙拳緊握,似乎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起來吧。”
為首之人淡淡開口,聲音不帶感情。
“事情辦得如何?”
林瑾起身,恭敬地答道:“回大人,一切順利。只是……”
“金家那邊……不好下手。”
“前幾日屬下收到金家來信,要屬下務必照拂那位金家娘子。”
錦衣男人冷哼一聲,眼角眉梢都帶著不屑。
“金家?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空殼子,也敢在本官面前指手畫腳!要不是看在……”
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陰沉下來,
“罷了!一個女人而已!”
他來回踱了幾步,沙地上的腳印凌亂不堪,像他此刻煩躁的內心。
“蕭家那些人,你儘快處理乾淨!”
“是。”
林瑾恭敬地應道,心中卻暗自盤算:金淼瓊,金家庶女,傳聞中備受寵愛,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只是不知道這個藉口能用幾次了。
“大人此次前來,可是要親自押送犯人?”
林瑾試探著詢問男人的目的
錦衣男人嗤笑一聲:“就憑他們?也配本官親自押送?”
“本官有要事路過此地,順道來看看罷了。”
錦衣男人一聲令下,一行人馬揚起漫天黃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林瑾目送他們離開,這才轉過身,目光落在了蕭家的帳篷上。
他雙手抱胸,靠在一旁的沙丘上,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帳篷後面,金淼瓊和蕭祁言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金淼瓊才緩緩鬆開了蕭祁言的手。
“看來,你的仇家不少啊。”
金淼瓊語氣輕鬆,恍若剛才的劍拔弩張根本不存在。
蕭祁言揉了揉眉心,臉色有些疲憊:“樹大招風,在朝為官,哪能沒有幾個仇家。”
兩人一前一後鑽進帳篷。
狹小的空間裡擠著五個大人小孩,三個孩子早已睡得東倒西歪,祖母李氏也靠著帳篷壁打起了輕鼾。
金淼瓊小心翼翼地挪到孩子們身邊側躺著,看著近在咫尺的蕭祁言,他緊閉著雙眼,眉頭微微皺起,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流放的艱辛,壓在這個男人身上,也壓在她心裡。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押司阿達粗獷的嗓門便喊人起床趕路。
金淼瓊揉著惺忪的睡眼,看著身邊已經坐起來穿衣服的蕭祁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蕭祁言看著她,眼裡閃過歉意:“會好起來的。”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金淼瓊心裡閃過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