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生辦齊主任帶手下去找周小藝後,看管陳領就成了警察的任務。然而,他不是犯人,也不能銬起來。
為了抓到他,梁所長的皮鞋都和了泥巴,現在可不能讓他跑掉。於是派了兩名警察,寸步不離地伴他左右。
走到水渠邊,警察的摩托車還紮在水溝裡,梁所長和另一名警察,使盡了吃奶的勁,也沒能推出來。
陳領嘿嘿一笑:“我跑不了!瞧把梁所長累得,還不趕緊去幫忙?”他對那兩名警察嬉皮笑臉。
梁所長斜睨著眼:“你這小子過來幫忙!”
陳領戲謔地一撇嘴,跳下水溝,把梁所長推到一邊,雙臂一使勁,一下就把摩托車給推了出來。
“你這小子吃啥長大的,這麼壯實?”梁所長拍了陳領肩膀一巴掌,硬邦邦的肌肉,硌得手生疼。
“哪有啥好吃的,我告訴你個秘訣?”陳領還是嬉皮笑臉。
“啥?”梁所長並不相信什麼秘訣,但還是問了出來。
陳領走到所長跟前,故作神秘地說道:“上山掄大錘啊!”
還真就是這麼回事,想長一身腱子肉,不用特意去鍛鍊,開山採石,一次掄個上百大錘,肯定能練出來。
梁所長跟陳領也挺熟,好歹他爹是書記,倆人說話也挺隨便:“去你媽的!”
他是陳領的叔叔輩,罵完哈哈大笑。
車開回村前的大路上,那些被勒令到醫院流產,還有做絕育手術的村民,三三兩兩地哭喪著臉,朝這邊走過來。
公安都出動了,哪個村民也不敢對著幹?雖然,他們心裡把計生人員八輩祖宗都問候了個遍。
陳領見老婆沒過來,就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
這時候的周小藝和兩個孩子,早就被弟弟用獨輪車推著,從村子後面跑掉了。
“小飛,你姐夫被抓住,是不是真得結紮啊?”
周小藝心裡頭,一直掛念著老公,聽人講,男人要是結紮了,那就不算是真正的男人了,重活也幹不了啦。
“姐,你就甭操心了,先把娃生下來再說吧!”周小飛也只能這樣說了。
周小藝坐在獨輪車上,伸手給兩個閨女掖了掖被角,眼淚就跟那決堤的洪水似的,嘩嘩地往下流。
被拉到縣醫院,做結紮手術的陳領倒是輕鬆多了,既然老婆沒被抓來,那就說明她躲過了這一劫。
上一世,周小藝引產的時候,死在了手術臺上。這會兒陳領重生了,總算是阻止了悲劇的發生。
不過呢,周小藝生產的時候,可得加倍留神。
在手術室走廊裡等了一會兒,護士走過來,問道:“手術都準備好了,男的誰先來做?”
今天要做絕育手術的男人,一共有五個,聽到護士這麼問,一個個嚇得臉色跟那黃紙似的,身體直往後縮。
誰都知道這一刀逃不掉,然而,都不想當第一名。
一個個就跟那待宰的猴子似的,只恨不能把旁邊的同,伴推出去,好讓自己多活一會兒。
齊主任走過來說道:“陳領先做!”
真是太可恨了,陳家父子,居然跟他玩調虎離山計,來了個偷樑換柱。
到現在,他還覺著,是陳凱華策劃了這一切呢。等回去了,非得向鎮長告上一狀不可!
民警也巴望著,第一個把這小子給閹了!
真是太操心了!來的路上,為了防止陳領逃跑,兩名警察把他擠在車廂中間,幾乎是抱著他來的。
萬一他跳車摔死了,那可就是他們的責任了。
在醫院裡,一會兒工夫,這傢伙就去了三趟廁所,那兩個警察,簡直就成了他的小跟班。
警察連拉帶拽,把他送進了手術室,陳領還回過頭,大白牙一呲。
“躺上去。”護士小姐往手術床一指。
陳領趕忙脫鞋,麻溜地躺好。
“把褲子脫了。”護士小姐瞄他一眼,順手從搪瓷盤裡抄起鑷子、藥棉。
陳領剛要脫褲子,忽地瞅見女護士眉毛彎彎。雖說戴著口罩,可這“沒安好心”的一笑,他瞬間就瞅見了這雙熟悉的眼睛。
他噌地一下蹦下床來,手忙腳亂地系回腰帶。
“好你個死妮子,原來是你啊!”陳領眼神里滿是驚愕,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
這美女護士,竟然是他的同學蔣小燕!
若是小弟弟被她擺弄,那可真是羞死人啦!想當年上初中時,他倆還是同桌。
那時節,他倆時而打鬧,時而親暱,好得很。後來,蔣小燕考上了醫專,要是陳領能上高中再考上大學,說不定還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緣呢。
陳領走上前去,推著她的後背,嚷道:“你出去、出去!”
“別推我,這是我的工作!”蔣小燕後仰著身子,不想離開。
張大夫戴著塑膠手套,十指伸著走過來:“咋回事?”
他的臉色忽地一沉,還以為陳領不樂意有女護士在場呢!
莫說八十年代,就是擱到現今,讓大姑娘在那私密處打麻醉針,也是件叫人難為情的事。
大夫這麼一問,蔣小燕立馬就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彎著腰,用手點著陳領:“我倆是同桌同學,咯咯咯!”
蔣小燕笑得那叫一個歡,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張大夫聽了,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別說是農村小夥子了,就算是他這個當大夫的,這事遇上女同學,也得尷尬至死。
男性結紮就是個小手術,張大夫自己一個人做,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把蔣小燕支走後,陳領又重新躺到了手術檯上,張大夫拿了點藥棉,給他消了消毒。
然後拿起一小瓶麻藥,用分幣大小的砂輪,在瓶子上頭輕輕那麼一劃。
趁著四下無人,陳領麻溜地從兜裡掏出一沓票子,眼疾手快,塞進了大夫的白大褂兜裡,還順道輕輕拍了兩下。
這偷偷摸摸的行賄,要是沒讓對方瞅見,那可就誤事了。
陳領的這點小九九,又怎能躲過張大夫的法眼?只見他不動聲色地把砂輪塞進兜裡,順便摸了摸鈔票的厚度。
要知道,在這個年頭,百元大鈔還沒問世,得等到八八年,大額票子才開始在市面上流通。
張大夫用手這麼一捏,心裡就估摸得八九不離十了,這應該是二十張“大團結”。
他面無表情,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針管抽進麻藥,輕輕地將藥推了進去。
陳領心裡打著小鼓,也不知道,這二百塊錢能不能起作用,他的擔心,甚至打麻藥都沒有感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