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
長孫皇后倚在馬車軟墊上,指尖輕撫著那瓶氣霧劑,阿月在旁問道:"娘娘,可要先用些茶點?"
"不急。"
她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先回宮,陛下此刻應該還在兩儀殿批閱奏章……"
馬車轉過街角,簷角銅鈴在晚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遠處皇城的輪廓已在暮色中若隱若現,飛簷上的鴟吻沉默地注視著這座即將迎來不眠之夜的長安城。
馬車緩緩駛入宮門,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清晰。長孫皇后掀開車簾,卻見兩儀殿前燈火通明,殿門大敞,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負手立於階前。
"陛下?"她輕呼出聲,連忙示意停車。
李世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車前,親手打起車簾:"觀音婢,朕等你多時了。"
月光下,帝王眉宇間的憂色清晰可見。
在扶著長孫皇后下車時,指尖觸到她微涼的衣袖,眉頭頓時緊鎖,他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風,仔細為她繫好。
"更深露重,你身子才見好些,就又這般奔波,而且天寒地凍的,你竟然連個手爐都不待,你這身子又怎能吃得消。”
聞言,長孫皇后笑道:“臣妾哪有這麼嬌氣,不過是出門走走而已,不礙事的。”
李世民牽著長孫皇后的手來到兩儀殿,見皇后吹了吹了手,又是忍不住說道。
“太醫開的藥可按時用了?朕命人備了參湯,一會兒趁熱飲下。”
聽到藥這個字,長孫皇后眼珠一轉,笑道:“二郎,臣妾日後可不想在吃藥了。”
“那怎麼行!”
李世民眉頭一皺,握著她的手不由緊了幾分:"不要胡鬧!太醫說了你的身子還需調養,藥怎能說停就停?"
長孫皇后眨了眨眼,故作委屈的說道:"可那藥實在太苦了,臣妾每次喝完都要吃好幾顆蜜餞才能壓下去。"
李世民無奈道:“良藥苦口利於病,此事沒得商量。”
“良藥苦口嗎?不見得吧。”
長孫皇后忍不住想起之前在楚天青那兒喝的淡黃色藥湯,即便是自己手中的噴霧,也是帶有一絲絲甜味。
“觀音婢,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世民有些好奇:“難不成還有不苦的藥?”
長孫皇后莞爾一笑,隨後對李世民說起了自己今天所遇到的奇事。
半盞茶後,李世民猛然起身。
“什麼!你的氣疾又犯了!?”
李世民趕忙抓住長孫皇后的手:“現在可還有不適!?太醫!快傳太醫!”
“二郎。”
長孫皇后趕忙制止道:“臣妾無礙,是那位楚公子用奇藥救了臣妾。"
“奇藥?”
李世民眉頭緊皺:“世間會有如此立竿見影的奇藥?”
長孫皇后從袖中取出那支金屬氣霧劑:"就是此物,此物一吸便通,比太醫院的方子靈驗多了。”
李世民接過氣霧劑,指腹摩挲過瓶身上凹凸的紋路。他翻來覆去地查看,卻辨不出這精巧器物究竟是何材質所制。更奇怪的是,瓶身上那些細小如蟻的文字,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字體。
“他可曾告訴你此藥的配方?”
長孫皇后搖了搖頭:“那楚公子說此藥乃祖傳秘方,不便外洩,不過臣妾跟他接觸這半晌,倒覺得此人並非什麼惡徒,不僅設鋪施藥,而且分文不取,倒有幾分少見的醫者人心。”
“不會那麼簡單。”
李世民哼笑一聲:“觀音婢,你太容易輕信他人了。"
他聲音低沉,指節不自覺地收緊:"這世間哪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來人!"
他沉聲喚道,聲音裡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輔機即刻進宮!"
長孫皇后心頭一跳:"陛下這是要……"
李世民將氣霧劑收入袖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朕倒要看看,這位'醫者仁心'的楚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還有,觀音婢,這藥先在朕這保留一晚,讓太醫們分析一下這裡面的成……"
李世民話音未落,突然身形一晃,扶額踉蹌了幾步。
長孫皇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手臂:"陛下,可是又頭痛了?"
"嗯…"
李世民閉目皺眉,指節用力按壓著太陽穴,聲音裡透著疲憊:"近幾日,這頭痛愈發頻繁了。"
"太醫開的藥…"
"無用。"
李世民苦笑搖頭。
"那些苦湯藥,喝下去反倒更昏沉。"
他忽然睜開眼,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氣霧劑上,若有所思。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長孫無忌匆匆趕來,卻在門檻處猛地停住。他看見天子倚在皇后肩頭,素來威嚴的面容此刻竟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
“兄長來了。”長孫皇后輕聲提醒。
李世民強撐著直起身子。
陛下?"長孫無忌擔憂地上前。
"無妨。"
李世民擺擺手,正色道:"你即刻派人去陶柳村,去探查村中一個姓楚的大夫,朕要知道他的所有底細,從何處來,師承何人,平日與什麼人來往."
"陛下是懷疑…"長孫無忌試探著問道。
"據皇后所言,此人醫術迥異常人,用藥更是聞所未聞。"
李世民手指輕叩案几,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朕懷疑他並非我大唐人士。況且…"
他看了眼那支氣霧劑:"皇后所用之藥,朕必須查清來歷才能放心。"
“好,臣這就安排最得力的探子前去。、”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隨後領命離去。
“觀音婢。”
李世民又道:“明日,你和朕再去一趟陶柳村,朕要當面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人。”
一夜無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