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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見燕停愣著,落落出聲提醒道:“陛下讓您獨自進去,奴婢只能送您到這裡。燕公子,您記得沿著路一直走,走到盡頭那間牢房。”

把守牢門的士兵已經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大事不太妙。

但坐以待斃並非燕停一貫的風格。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抬腳往裡走。

地牢顧名思義,自然是建在地底的。

順著階梯往下前行,四周逐漸變暗,唯有窄路兩旁的燭火帶來星星點點的微弱光亮。

道路的兩側是一間挨著一間的牢房,裡面關押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在他經過時拽住他的衣襬,張著嘴啊啊地怪叫,雜亂頭髮的掩映下,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瞳孔赤紅充血。

燕停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自己的衣襬給拽回來,仔細觀察一番,那人的舌頭被割掉了,怪不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尋常人見到這樣的場面,怕是要嚇得屁滾尿流。

他卻只是擦擦衣襬上沾染的血跡,便繼續往裡走。

來到路的盡頭,剛伸手推開牢門,破空聲響起,鮮血淋漓的鞭子落在他的腳邊,燕停下意識後退一步。

還未看清面前的場景,難聞的血腥味已經湧入肺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差點兒被燻得吐出來。

他用衣袖掩住口鼻,抬起眼眸,只見牢房四周擺滿了嚴刑逼供用的器具。中間的鐵架上,捆著個被鞭子抽打得血肉模糊的黑衣人。

裴訓之坐在一旁,纖長如玉的手握著鞭子,聽見動靜,紆尊降貴地側過頭。

“來了?”他笑,指指身旁的空椅子:“坐吧。”

燕停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旁邊。

還沒來得及坐下,裴訓之又是一鞭子揮到黑衣人身上。

衣裳硬生生被鞭子上的倒刺撕裂,皮肉外翻,黑衣人的瞳孔霎時瞪得老大,嘴裡嘔出一口血來,身體顫抖了兩下,似秋風中凋零的落葉般,腦袋無力地垂落下去。

燕停進退兩難。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努力忽視掉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唇,看向裴訓之:“陛下,打完他,可就不能打我咯。”

這還是裴訓之頭一回聽見他開口說話。

聲音好小,細如蚊吶。

不仔細些,還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搭配著那張病弱卻貌美驚人的臉,讓裴訓之不得不懷疑,要是自己再兇狠一點,就能活活把他嚇死在這兒。

裴訓之嘴角的笑意愈甚,異色雙瞳彎出淺淺的弧度:“看你表現,若你聽話些,朕不介意賞你一杯毒酒,給你個痛快。”

燕停不信。

裴訓之剛喂他吃了那麼多的人參,轉頭又要毒死他,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黑衣人是刺客,暴君想要得知他是受誰指使的,才對他嚴刑逼供。爸爸你這麼身嬌體軟易推倒,他才捨不得打你呢。】

系統六六突然出聲。

燕停對此頗有意見。

什麼身嬌體軟易推倒?

他可是鐵骨錚錚的硬漢。

這時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一隻老鼠,在他腳邊發出吱吱聲。

他最討厭這種又髒又醜渾身帶毛的動物,當即往前一步想要躲避。

身前就是裴訓之,燕停一頭扎進對方懷裡,鼻尖撞上堅硬的胸膛,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碰瓷一次不夠,還想故技重施?”

頭頂傳來裴訓之略帶不悅的聲音,燕停微微一頓,而後抬頭望去——

這人到底吃什麼長大的。

自己的腦袋只堪堪和他肩膀齊平。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燕停一邊想著,一邊無辜地朝對方眨眼睛:“陛下多慮,我只是想躲老鼠。”

他眼尾生得微微上翹,是極其標準的桃花眼。這樣專注地盯著別人瞧的時候,柔軟多情,就像是在……

撒嬌。

對上燕停的視線,裴訓之莫名有些心煩意亂。

他生了這樣一雙異瞳,註定會遭到欺凌。從小其他皇子皇女就罵他醜八怪,自詡能通鬼神的國師也經常對著他指指點點,所以他最討厭別人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看。

他周身的氣息漸冷。

燕停如夢初醒般,連忙脫離他的懷抱,坐在椅子上。

坐得太用力,尾椎骨都撞疼了,即便及時捂住嘴巴,還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哼唧。

更像是在撒嬌了。

裴訓之側頭,看見他低垂著腦袋,烏髮滑落至身前,露出一截纖細如瓷的後頸。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捏一捏。

那麼白,指定一掐就留一個紅印子。

思緒飄忽,直到被抽暈過去的黑衣人疼醒過來,發出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我招,我全都招,別再折磨我了!”

他哭得情真意切,眼淚碰到臉上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裴訓之回過神,起身站到黑衣人的面前,挑眉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是誰指使你來刺殺朕的?”

燕停單手托腮,不免也有些好奇,這事究竟是哪個嫌命太長的官員乾的。

在兩人探究的目光中,黑衣人擲地有聲:“是縣令燕遠城派我來的!我是他的家僕!他用賣身契威脅我刺殺皇帝,並親口許諾,他會好好對待我的妻兒,賞他們黃金萬兩,良田百畝!”

“……”

牢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燕停大為震撼。

廢物爹窮得連人參都買不起了,哪裡來的黃金萬兩?這分明是在汙衊!

他當即起身,詢問道:“你說你是燕縣令派來的刺客,空口無憑,可有信物?”

“陛下不是發現了嗎?我用的匕首,上面刻了個燕字。”黑衣人梗著脖子道。

燕停一怔。

所以這才是裴訓之讓他來地牢的原因麼?

要是這口黑鍋真的被廢物爹背上了,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他的命。

他蹙眉看向黑衣人:“但凡有點腦子的人,僱刺客殺人都不會大搖大擺地在匕首上刻字,這分明就是陷害。真正派你來的人究竟是誰?還不快從實招來。”

黑衣人吐掉嘴裡的瘀血,真誠發問:“我可沒胡說八道,再說了,你們看燕縣令乾的事,他像是有腦子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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