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郎揮舞著手臂,上面的包袱一甩一甩的,裴行芝踱步走過來,接過籃子,裡面兩個二合面的饃饃,一碗白菜豆腐,一小碟滴了油的鹹菜,跟往常一樣。
讀了一上午書,正是肚子餓的時候,他拿出一個二合面的饃饃,就著菜三兩口吃完。裴二郎眼饞,默默嚥了咽口水,裴行芝頓了頓,把剩下的掰了一半兒給他。
“吃吧。”
“不用不用,奶家裡給我留飯了。”裴二郎立刻搖頭拒絕,裴家只有幹活的勞力和他小叔才能吃上二合面饃饃,要是讓他奶知道他吃了小叔的飯,影響了小叔讀書,回家怕是要打死他。
裴行芝也知道李婆子的脾氣,沒再勸,快速吃完飯。
裴二郎接過空籃子,把手裡的包袱遞給他。
“小嬸說天熱,給你拿了件衣服讓勤換洗,說是讀書舒服。”
裴二郎撓撓頭,他是不懂勤換衣服為啥讀書舒服,小叔五天休沐一天,帶兩身衣服換著穿不正好嗎,要是他娘不逼著他換,他一身衣服能穿五天哩。
裴二郎不自覺挺起胸膛,看著他小叔的眼神暗暗得意。
裴行芝眉頭皺起,面色複雜地接過包袱,那女人又耍什麼花樣?
平時對他避如蛇蠍,現在竟主動給他送衣服,裴行芝腦中想法過了一圈,臉上還是維持著面無表情的高冷。
同寢的徐子文看他帶回來身衣服,一臉羨慕。
“你家人對你真好,這天不多準備套衣服換洗,人都要餿了。”他休沐那天從家拿了三件衣服他娘都說他只顧打扮,心思不在讀書上,他冤枉啊,書院裡連個打扇的丫頭都沒有,晚上熱的讀書都靜不下心來,再一身餿味更是煎熬。
裴行芝放衣服的動作頓了頓,眼睛裡閃過一抹厭惡,不想多談。
“明天小考,你書溫好了嗎?”
徐子文默默閉嘴,不談考試他們還能做兄弟,他爹孃說了下次考試再退步就把零花錢給斷了,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等裴二郎回來,裴家眾人已經上了桌,等著李婆子分飯。
桌上一盤子饃饃,有二合面的還有黑麵的,一盆白菜豆腐,一碟子鹹菜,還有一盆蛋花湯。
農家人一天都是吃兩餐,因為農忙出力多,李婆子特意讓王氏把饃饃蒸大些。
男勞力一人兩個二合面饃饃,一碗濃稠的蛋花湯,女人分一個黑麵饃饃,孩子半個。
裴家就兩個長身體的孩子,李婆子給二郎大丫各盛了半碗蛋花湯,想了想,又給許清月盛了半碗。
青色的陶碗裡映著黃白色的蛋花,雞蛋的香味撲鼻,許清月看著放在跟前的碗有些怔愣,她沒想到李婆子會分開她,要知道原主平時纏著要李婆子都不給。
就因為她關心了男主,李婆子就對她好,許清月心情複雜,旋即綻開一個大大的笑,露出嘴角的梨渦。她本就生的好,笑起來又嬌又甜。
“謝謝娘!”
“嗯,”李婆子板著臉應了一聲。
那邊裴秦氏眼都紅了,她娘這心都偏到天上去了。
“老三家的躺了一上午,啥活也沒幹,為什麼她能吃雞蛋,我挺著大肚子跟大嫂忙裡忙外,連個蛋腥兒都沒見到……”
王氏低垂著頭,心裡也有些怨。
李婆子臉一拉,手狠狠拍了下桌子,盤碟顫了顫,裴秦氏的心都抖了抖。
“我老婆子還沒死呢,就開始惦記這口吃的了,你愛吃吃,不吃就滾,老裴家不缺你一個幹活的人,屁事幹不好,心眼兒沒個針尖大,當老孃願意伺候你呢!”
裴秦氏被罵的狗血淋頭,滿心眼裡都是委屈,她就是沒給老二生個兒子,在裴家都抬不起頭來,婆婆罵一句都不敢回嘴。
大丫看著她娘被罵,身子都嚇得縮了縮,小手端著蛋花湯放到裴秦氏跟前,聲音怯弱,“娘,你吃。”
裴秦氏看到大丫,心裡更氣,一把將碗奪過來,賠錢貨吃什麼雞蛋,好東西就應該緊著她肚子裡的男娃。
看到她這麼不著四六,連孩子的東西都搶,李婆子這下是真的惱了。
“你個不要臉的,連你閨女的飯都吃,老裴家是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每天早上一個雞蛋老孃是餵狗了嗎?想吃好的行啊,回你孃家吃去,老二,給你媳婦收拾東西讓她滾!”
裴老二漲紅著臉,嘴角囁嚅,一把拉過裴秦氏給他娘跪下。
“娘,您消消氣,我回去好好管教她,您就看在桂花她懷著身子的份上饒她一回.……”
裴秦氏聽到李婆子要把她趕回孃家也慌了神,她大著肚子回孃家就是個累贅,她哥嫂怎麼能容得下她。
“娘,我錯了,您別生我氣。”
李婆子冷笑,這人就是犯賤欠收拾。
“咱們老裴家心都往一處使,等老三出息了,他和月丫頭能忘得了你們的好?眼皮子淺的東西,整天為個三瓜兩棗作妖,老裴家容不得毀家精,覺得老孃偏心就趁早滾蛋!”
裴秦氏不敢再鬧,她再敢作妖,她婆婆就真的敢把她休回家。
李婆子看敲打的差不多了,板著的臉緩了緩。
“吃飯!”
許清月默默塞著饃饃,黑麵又粗又硬拉嗓子,她費勁嚥下去,又喝了口湯才沒被噎到。
她這便宜婆婆精明強勢,不愧是能融入京城貴婦圈的老太太,幾個媳婦都被她調教的老老實實,還供出來一個大臣兒子。
許清月看她的眼神帶著敬佩,李婆子正夾菜呢,看到她的眼神,心裡有些熨帖。
平時怎麼沒看出來,月丫頭這麼招人稀罕。
嗯,這半碗蛋花湯沒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