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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眼看著大火即將吞噬角落裡的梁有富,梁沐恩的臉上露出了痛快的笑意,可梁沐恩未曾料到,身後會突然衝出兩名警察。

警察持著滅火器,緊急救火。

母親和大姐嚇傻了,她們本以為,這場大火能將錯就錯,若是就這樣送走了梁有富,或許也不是什麼糟糕事,就在剛剛大火燃起的生死之際,大姐和母親,同時在心裡回想起了無數個跟梁有富相關的種種畫面,種種事蹟。

痛苦、服從、被脅迫、被打壓、被辱罵、被家暴,連她們自己都不清楚,明明都是人,怎麼就一步一步,變成了今天這副模樣?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是父親,他是丈夫嗎?

一場大火,讓楊彩霞和梁春夏各自清醒了一半,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這份清醒,燃燒到了中途,倏然中止。

兩名警察憑藉著專業經驗,把梁有富從火海中救出,同時帶著楊彩霞母女三人,一起滅火。

大火被熄滅,楊彩霞和梁春夏蹲坐在牆邊發呆。

梁有富躺在地上驚魂未定,因為吸入了太多濃煙,他的嗓子說不出話,只能使盡渾身解數,衝著一旁正在給警察遞水遞毛巾的梁沐恩咿咿啊啊。

梁沐恩一邊給警察準備溼毛巾擦臉,一邊解釋了起來,“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爸今天又犯老毛病了,喝了點酒就開始耍酒瘋,他把汽油桶打翻了,然後一不小心又碰到有明火的菸頭,這才釀成大禍。幸好你們來的及時,不然我們全家人都遭殃了。”

年輕的男警察沒懷疑,接過溼毛巾便開始擦臉,還時不時往梁沐恩的臉上瞄。

年紀大的男警官就沒那麼好說話了,男警官起身走到梁有富的身邊,梁有富一把抓住警官的腳腕,哼哼呀呀,表情扭曲,死活不讓警官走。

男警官十分警惕,他看了眼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楊彩霞和梁春夏,命令道,“打120,把他送去醫院,你們母女三人,跟我們走,回警局接受調查。”

此話落地,躺在地上的梁有富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梁有富朝著梁沐恩的方向看去,他以為,這一局他穩贏,有了這麼一檔子事,梁沐恩這輩子都別想走出監獄!剛從少管所出來,轉頭就要進成人監獄,也算是給他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然而此刻,他分毫未在梁沐恩的眼睛裡看到恐懼或是認輸,反而那雙眼,變得更堅定有力,那雙比冷血動物還要冰冷的眼,透著讓人無法直視的殺氣。

梁有富忍不住自我懷疑,難道這梁沐恩,還能再次翻盤?他眼下的失聲只是暫時的,雖然他大字不識也不會寫字,碰巧上午還喝了點小酒,但他不是個瘋子,不至於到處灑汽油來燒家!等他去了醫院,能開口說話了,他一定會如實告訴警察,是梁沐恩這個殺人兇手,放火殺人!謀殺親爹!

救護車趕到,梁沐恩三人也被帶去了警察局。

母女三人被單獨審訊,每人一個小房間,同時接受調查。

小小暗房裡,梁沐恩平靜地坐在兩名警察的面前,她所敘述的內容,和她在家裡跟男警官講的一模一樣,沒有分毫偏差。

女警官對梁沐恩的冷靜情緒感到意外,女警官故意提醒梁沐恩,“你剛從少管所出來,對吧?”

梁沐恩直勾勾地看著女警官,“刑期到了,不出來,難道繼續留在那裡嗎?更何況我已經長大了。”

梁沐恩笑笑,“不過,我倒是很想留在那裡,起碼那裡沒外面這麼驚險複雜。”

女警官默默嘆氣,“你最好如實交代,不然等你姐姐和你母親交代完,你再交代,這件事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梁沐恩微微一笑,“我該說的,都說了。”

梁沐恩已經做好了準備,她能體諒母親,也能體諒大姐,母親和大姐膽子小,就算是全招了,她也能原諒,反正她從頭到尾都是一無所有,就剩下這麼一條賤命,也無所謂了。

大不了,她去陪她那個枉死的向天涯,也不是什麼壞事,只是苦了病死的二姐,她沒能給二姐報仇雪恨,是她最大的遺憾。

審訊室裡異常安靜,女警官不再對梁沐恩發起詢問。

梁沐恩低著頭,倒是開了口,“如果,父親逼著女兒做出賣身體的事,請問,法律會怎麼判?如果,父親把女兒當做賺取彩禮的工具,隨便將她嫁給陌生人,法律會怎麼判?如果,父親長年累月毆打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打;打牌輸錢的時候,打;生不出兒子的時候,打;做飯做鹹了,或是做淡了,打,請問,法律會怎麼判?如果,妻子報了警,可警察說這是家務事,回家以後,妻子再次被丈夫暴打,請問,法律會怎麼判?如果,婆婆逼著兒媳婦不停地生兒子,生不出兒子就不給吃飯,強迫引產,言語辱罵,請問,法律會怎麼判?如果……”

話未說完,女警官開了口,“我們都會管!但不是每一件事,我們都能做得面面俱到!很多情況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比如家暴的事情,我們也想管,可女方當事人突然就不計較了,我們能怎麼辦?還有你說的生兒子,所以全民教育的普及非常重要,舊思想舊封建要不得,我們也在努力!”

一旁的男警官碰了碰女警官的手臂,示意別跟梁沐恩說那麼多。

梁沐恩仍舊低著頭,語氣平淡,“這世上的好父親和好丈夫,明明是佔大多數的,可偏偏那些不幸的因素,被我和我的家人佔齊了,我很倒黴,是不是?”

梁沐恩抬起頭,目光盯著女警官。

女警官未言語,男警官再次提醒梁沐恩,“你最好把汽油著火的事情說清楚,梁沐恩,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梁沐恩並未理會男警官的提醒,她仍舊死死盯著女警官,“有些話,可能他無法感同身受,但你一定懂,你也是女人。”

局面再次僵持,梁沐恩就這樣在屋子裡呆了幾個小時。

她以為最後等到的結果,會是她再次鋃鐺入獄,她已經做好了被母親和大姐招供的準備。

可得到的消息,卻是梁有富自己的翻供,梁有富在醫生的治療下,可以開口說話了,是梁有富自己交代,他上午喝了酒,耍了酒瘋,不小心弄翻了汽油桶,然後又遇了明火,這才釀成大禍。

梁沐恩走出警察局,大門口,一輛黑色私家車等在那裡,男司機下車,衝著梁沐恩邀請,“梁小姐你好,我現在送你去醫院看望你父親。”

梁沐恩疑惑,“我媽呢?我大姐呢?”

男司機回答,“她們已經乘坐另外一輛車子前往醫院了。”

男司機示意道,“喬夫人已經在車裡等你了。”

梁沐恩沒有過多猶豫,她記得這輛黑色私家車,這輛車就是停在她家門口附近的那輛“奔馳”,向輝說的,是城裡有錢人開的車子。

梁沐恩上了車,車內的確坐著一位夫人,一股淡淡的溫柔香,一身素色套裝,看上去應該有四十多歲了,但是氣質典雅,讓人覺得很舒服。

梁沐恩稍微放鬆了警惕。

對方主動問了好,“你好沐恩,我叫喬燕,你叫我喬夫人,或是喬阿姨都可以,畢竟我比你大了26歲。”

梁沐恩疑惑,“你44歲了?”

喬燕溫柔一笑,“和你母親差不多的年紀。”

梁沐恩說道:“那不至於,我媽生我生的晚,我媽已經55歲了,你還年輕,而且你長得也很年輕。”

喬燕瞧著梁沐恩的這張小臉,若是檔案上的照片已經算是驚為天人,那眼前這張清透靈動的面孔,怕是要讓人動了據為己有的私心。

美,那種無法用世俗粉黛去形容的美,那美里透著一股清淡,甚至是越清淡,越讓人挪不開眼。

梁沐恩開了口,“你到底是誰?找我又要做什麼?”

梁沐恩想起來了,“那十五萬現金,就是你給梁有富的?你要買我?買我做什麼?”

梁沐恩只覺得可笑,“我有這麼值錢嗎?你要把我娶回家?給你們生孩子?還是說,要娶我的那個人,有什麼重大疾病或是生理缺陷?以至於,需要你拿十五萬的價格來買斷我?”

喬燕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剛剛在裡面接受審問的時候,應該很擔心你的母親和姐姐,把真相說出去吧?我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為的,但是她們似乎都非常愛你,幾個小時的詢問過程,你的母親和姐姐,一個字都沒說,兩人分別被關在兩個房間裡,一直保持沉默。”

喬燕好奇,“你說,她們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默契?明明是鄉野婦人,怎麼會懂得這些?難道是你教給她們的?”

梁沐恩心口微顫,她意外,卻也被觸動,她還以為,她要把母親和姐姐害慘了,可在生死關頭,她們卻幫了她。

喬燕開口道,“你父親之所以會承認是他自己不小心縱火,是因為我又給了他十萬塊的封口費。現在你梁沐恩,已經不是十五萬的身價了,而是二十五萬。不過很可惜,我那十五萬現金,被你的一把大火,燒成了灰。”

梁沐恩看著喬燕的側臉,徹底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幫我?你認識我?”

喬燕輕描淡寫,“因為你足夠勇敢,無畏生死,不過現在聊這些沒什麼意義,我們先去醫院,等你對你的母親和姐姐徹底放心以後,你再考慮,要不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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